第 20 章

沈怀洲回神,想起来什么。

他终于还是抬起手,握住了林玉生,声音发紧,“之前你给我买饭,是不是拿你自己的生活费买的?”

林玉生顿住。

沈怀洲猜出来了,他毫不意外。

沈怀洲的聪明他深度体验过,前段时间沈怀洲不知道被什么误导,一直没猜出他是重生的,这才叫意外。

本来他就打算摊牌,猜出来也没什么。

林玉生挣开手,表情还是十分平静,“是。”

当年的事情,他其实没什么想说的,他和沈怀洲属于一个愿打,一个愿挨,谁都怪不着谁。

更不用沈怀洲愧疚。

沈怀洲被挣开,瞳孔微微缩紧,像是觉得意外,视线落在两人分开的手上。

他今天故意让荆垣打他,是想知道,林玉生还在不在乎他。

猜到林玉生也是重生的后,回想这段时间林玉生的态度,越想越心凉,以往笃定的所有——林玉生喜欢他,所以会无期限向着他这件事,也开始站不住脚。

先前一直没往林玉生也重生这个方向想,就是因为他十分肯定,只要是林玉生重生,那么一定会再次想办法和他交朋友。

但林玉生没有。

索性,沈怀洲赌了一把,他赌赢了,林玉生还在乎他。

可既然在乎他,为什么是这种态度?

林玉生从来不会这么对待他。

沈怀洲动作几乎有些急切,去握住林玉生的手,几次都被林玉生躲过去,他实在忍无可忍,沉声道:“那天你被撞后,我想过去救你,可是车很快就爆炸了……”

“车爆炸了?”林玉生有些意外。

怪不得那天临死之前,他听见了爆炸声。

而沈怀洲之所以重生,估计就是因为被爆炸所伤,造成了二次伤害吧?

林玉生真心实意道:“谢谢你。”

沈怀洲听见他这个回答,皱了皱眉。

他也不知道哪里不对,可林玉生这个状态,就是哪里都不对劲,林玉生怎么能是这种反应?

怎么会是这种反应?

“沈总,”林玉生叫了他一声,“今天叫您去教室,也是我有事想找您商量,现在正好,我把我想说的都说了。”

沈怀洲整个人凝固住,“……你叫我什么?”

林玉生觉得很奇怪。

他们都把身份摊开了,明白对方都是八年后过来的人,他和沈怀洲就是上下级的关系,不叫这个叫什么?

林玉生道:“那,沈同学?”

“我没有要冒犯您的意思,也无意和您作对,”林玉生换了个话题,“今天叫您过来,也不是命令您,只是觉得我们这种关系实在太乱,需要理一理。”

沈怀洲听着他一口一个敬称,心脏像是被什么给捏住。

窒息。

林玉生道:“实不相瞒,我重生回来之后,已经想的很清楚,不希望继续在贵公司工作了,将来也打算换一份职业。”

他斟酌了下措辞,“您能明白吗?”

四目相对,沈怀洲很长时间都没有反应。

平常他永远都是最聪明的那个人,可是现在他听着林玉生的话,每个字他都能听懂,连起来却不懂是什么意思。

他需要把每个字拆开,每句话嚼碎。

沈怀洲迟缓道:“所以?”

“所以,”林玉生以为他接上了自己的思路,“我认为,既然我们将来不会有劳务关系,生活上的理念差异又过大,不如到此为止,都各自开始新生活。”

说完后,他松了口气。

他觉得有点好笑,怎么和上司说个离职的事情,弄得和分手差不多呢?

前世要是他没出事,估计也要和沈怀洲说这番话。

重生后本以为能避免,没想到还是逃不过这一遭。

不过他喜欢了沈怀洲那么多年,喜欢沈怀洲的日子,占据了他生命中很长的一段时光,确实应该好好告别。

沈怀洲嘴唇张了张,“你的意思是……”

“我的意思是,我们以后,最好还是不要接触了。”

林玉生露出个温和的笑容,“我们大家都是成年人了,比这些高中生都年长那么多,处理事情更应该成熟,您说是不是?”

所以别一遍遍要他解释了。

心照不宣才是成年人的处事方式。

沈怀洲看着他的笑容,却觉得这笑容其实冷漠无比。

往常上班时,他最喜欢看林玉生对他露出笑脸,那时候林玉生的笑容是很乖巧的,怯生生的,其实很讨人喜欢。

上学时林玉生没剪头发,体态不佳,谁都想欺负他。

上班后其实很少有这种情况了,大家主要是喜欢逗他。

沈怀洲的神态有些恍惚。

林玉生不知不觉间,已经放下了伤药喷剂,他走到医务室门口,打算离开了。

“对了,”林玉生回过头,“今天荆垣的事情,我替他向你道个歉。”

沈怀洲如梦初醒,抓住了什么,“你不是喜欢我吗?再也不和我接触了?”

——你做得到吗?

今天荆垣的事情,不是已经证明了,林玉生还在乎他吗?

沈怀洲说完后,又想起来什么。

他知道林玉生喜欢他这件事,林玉生是不知道的。

沈怀洲心中一沉,可是看林玉生的表情,却一点也不意外他知道,甚至更平静了。

“沈总,”林玉生道,“一个人的喜欢,是会有尽头的。”

他现在对沈怀洲的喜欢,已经到尽头了,再往前无路可走。

沈怀洲固执道:“可你不会喜欢他的。”

林玉生这才露出一点匪夷所思,像是不明白沈怀洲为什么这么想。

不过沈怀洲确实了解他的喜好,才开始荆垣确实没怎么吸引他。

林玉生保持耐心道:“其实也不一定。”

沈怀洲压抑道:“他暴躁、冲动、易怒,成绩差,家境应该……”

“沈怀洲,”林玉生打断他,“今天荆垣的暴躁是从何而来,你比我清楚,小孩子确实经不得激,但你比他大八岁。”

余下的话他没再说了。

林玉生笑道:“和一个小孩一般见识,降您的身价。”

他朝着沈怀洲点了点头,维持最后的体面。

然后走出了医务室,再没回头。

沈怀洲僵在原地,他觉得十分恍惚,好像刚刚朝着他说话的林玉生,像是他做梦臆想出来的,但脸上火辣辣的疼,提醒他这就是现实。

这一刻,他终于能清晰的感觉到。

他内心崩塌的那块地方。

彻底塌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