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个时候刚才前去王城通报的禁军骑着马出来了,街边的人听到马蹄声赶紧四散开来让出了通道。
那禁军下马,看到闻人杰也在愕然了一瞬,朝着他行了个礼后这才对陆遥遥他们说道。
“两位仙者,陛下已经歇息了。国师让我等带你们入宫,他代陛下先行接待。”
在靖国修者是受人尊崇,但是地位再高也越不过皇帝头上去。
从来都只有修者面见女帝的份,哪有后者面见前者的?
况且陆遥遥他们都已经到王城了,什么时候见女帝都一样。
倒是闻人杰是真的快支撑不住了。
陆遥遥看向一旁竭力忍耐着痛楚的少年,要不是她能够看出他体内神魂紊乱的程度,见他这一路一声不吭的还真以为他没事,被他给骗过去了。
“那成,你们先带我们去见国师大人吧。”
看陆遥遥这么好说话,通报的禁军松了口气,连忙引着他们往王宫里去。
不过走的不是正殿,而是偏南的方向也就是国师任知秋的宫殿——天宇宫。
和装潢恢宏的王宫不同,天宇宫与其说像是宫殿,倒不如说像是仙府。
于水而建,青翠环绕,明月之下显一点银白屋檐,好似一幅水墨画卷。
修者的五感敏锐,饶是夜里陆遥遥也能将周遭的布置瞧得一清二楚。
正在她打量着的时候,一旁一听不用见女帝后立刻又将花灯拿出来,低头爱不释手把玩着的白十九不知何时视线移开,抬眸顺着她目光所及的方向望去。
“以水月为居,凝日月之气。”
他这么喃喃说了一句。
陆遥遥在仙府时候学过一段时间的阵法,一听便反应过来。
“这天宇宫是以法阵格局布置的?”
之前陆遥遥就发现了,白十九虽然是个体修,但是他会的远远不止淬体锻身那么简单。
剑法,阵法,他都信手拈来。
这是何法阵她看不出,他却似认识。
白十九微微颔首,“对,不过这并不是用来防御或是攻击的,而是一种聚集精华提炼灵力的阵法。”
归墟内一来污浊之气太重,灵力大多都被污染了,无法直接引入身体,二来因为靖国国运衰弱,夜愈来愈长,日照时间太短,也对灵力有所影响。
这两者都导致灵力越发稀少,薄弱。
任知秋布这阵是为了吸收日月精华,炼化成灵力供给自己修行使用。
白十九对此倒没什么意外的,让他在意的是那天宇宫的布置。
天上白玉京,十二楼五城。
这天宇宫虽没有仙宗玉京十二楼五城那般壮阔恢宏,可它以水,以月而建,其风水位置,其建筑风格,都和后者极为相似。
“如果我没猜错的话,这任知秋以前师从的那位仙门大能应该是玉京出身。”
陆遥遥被白十九点了下,也有印象了。
“玉京八阵之一的镜花水月阵?”
白十九:“是此阵没错。”
这个阵法虽说只是用来炼化浊气凝聚灵力,并没有太大的杀伤力,可在八方阵中却是最难布的阵法之一。
陆遥遥压低声音,“为什么这么说?”
“因为这阵法本身不在玉京八阵之列,是从佛门灵山传过来的,是一个超度法阵。”
提到这里白十九的神情微凝,他指尖一动,用灵力将他们的声音隔绝了下,继续说道。
“五百年前末法时期,大能献祭,虽灵力复苏,三界遭受浩劫,尸横遍野,满目疮痍。灵山三千僧佛于万佛塔中诵经超度九九八十一日,这才勉强祛除邪祟浊气。”
“玉京当年虽不比你们昆仑牺牲者最多,可运气却是最差的。逢末法时期,又遇魔渊暴动,魔主于浩劫中降临,而地点就在玉京。后来七大宗合力将魔主封印。”
魔主?哦,就是原文《苏遍全修真》中的魔尊。这倒是让陆遥遥有些惊讶了。
他在原文中有这么牛呗无敌吗?还要七大宗合力才能击败,而且还不是诛杀,而是封印?
白十九用一种莫名的眼神看向陆遥遥。
“你这么意外做什么?魔这种东西由恶念和死亡而生,魔主更是诞生于炼狱浩劫。只要世间有死亡,有恶意,那么他便不死不灭,这也是为什么成魔容易,成仙难。”
她听到对方这番回答后一顿,这才发现自己不小心把心中所想问出来了。
好在没有提到什么不该提的。
陆遥遥倒不是意外这个魔主有多强,她意外的是对方都这么强了竟然却还败给了女主白苏苏,而且还被她收为了后宫。
不是女主,你到底有多无敌?
她缩了缩脖子,感到害怕。
心底更坚定了自己日后无论如何,不择手段,也绝对不能和女主碰面,更不能和女主有任何的接触交集。
开玩笑,她现在可是顶着女主“爱而不得白月光”的壳子,她那么强,那么牛呗,要想对她强制爱简直不要太容易了好伐?
陆遥遥努力将“她逃,她追,她插翅难飞”的狗血抓马桥段给甩脑子,拍了下脸又问。
“那这个和这个镜花水月阵有什么关系?”
少年盯着她看了一会儿,实在看不出她刚才到底在胡思乱想什么,这才移开视线放弃。
“还能有什么关系?封印万魔的地方正是玉京,自然是需要用佛门阵法来净化魔气了。”
所以这阵法玉京是为了净化魔气,专门从佛门那里学了,再改良引进从而使用的。
而佛门的法阵看似温和,没什么攻击性,却也是最难学的。
它对布阵者的要求很高,修为是一部分,更重要的是修者要有极高的悟性和参悟佛法的能力。
任知秋能够布阵,足以说明他颇有佛缘——简而言之就是慈悲为怀,有渡世之心。
本来陆遥遥对这个任知秋的感官平平,可法阵可勘道心,她突然对这个放弃仙途转而入世的修者有了几分好奇。
“两位仙者,还请你们在正殿稍坐片刻,我先带闻将军找国师诊治。”
陆遥遥看着禁军恭恭敬敬的又要行礼,她不耐烦地打断了他的动作。
“行了,赶紧去赶紧去,人都快断气儿了,还在这儿浪费时间行什么礼?”
禁军噎住了,快速抱拳,正欲扶着闻人杰离开。
闻人杰推开了对方的手,“我自己可以走。”
他挺直背脊,走之前回头看了陆遥遥一眼。
本来想嘱咐对方几句,结果后者不知什么时候已经坐下,靠着椅背,从桌子上捡了颗葡萄正要扔进嘴里。
一旁的白十九似就等着这一刻,快速伸手把她手中的那颗葡萄抢了过来。
“白十九,这么多葡萄你非要抢我手上的,你是不是有病?”
少年将葡萄塞进嘴里,含糊不清回答,“我没你会选,我怕挑到酸的。”
闻人杰:“……”
这两人真的是修者吗?他八岁小弟都比他们稳重成熟。
闻人杰见此放心,又不大放心地离开了。
少年和禁军虽然走了,殿中的人只多不少。
门外守着两个侍卫,里面是两个青衣童子。
年纪看上去和十一十三差不多大,只是没有后者属于少年人的朝气,低眉垂首,恭敬规矩得让陆遥遥不大自在。
反倒是白十九对他们的伺候适应良好,一会儿招呼这个给他倒茶,一会儿让那个帮他拿点儿糕点。
估摸着这家伙也和沉云落一样是某个仙门大家出身的贵公子,自小被锦衣玉食伺候着长大的。
陆遥遥柠檬了,酸了。
为什么同样都是仙门出身,她却混得这么惨兮兮的?这不公平。
她愤愤不满地在心底吐槽着,顺手又摘了一颗葡萄。
白十九手又伸了过来。
这一次陆遥遥有了防备,侧身一躲。
白十九有些意外她居然能躲开。
要知道之前他抢她灵果的时候她的反应可没这么快,这么迅速。
难不成是因为在领域淬体的成果?
他眼眸一转,起了试探的心思。
正在陆遥遥以为白十九不会再继续动手的时候,梅开二度,一道掌风骤然而来!
这一次他用了几分力道,“轰隆”一声,那掌风擦过她的额发,重重砸在了对面的墙上。
她顺着看去,墙面赫然印着个手掌印。
得亏她躲得开,要是这一掌落她身上了,不知道会断几根骨头。
陆遥遥扭头,怒目圆睁,“白十九!”
“这么想吃葡萄是吧?好,我让你吃个够!”
她屈指将手中的葡萄一弹,那葡萄覆着灵力,像是子.弹般飞速迅猛,比之前白十九那一掌力道重上三倍不止。
白十九大惊,“不是,你来真的啊?!”
这要是砸身上,可不得砸出个血窟窿?!
他猛地从椅子上跳起,在葡萄要砸过来之前手撑着桌面单手侧翻。
白衣翩然,衣袖翻飞,好似一只白凤,轻巧避开了陆遥遥的攻击。
“想逃?!没那么容易!”
白十九抬眸一看,发现陆遥遥手中竟还有一颗。她早料到自己很难一击即中,留了后手。
“哇!陆十八,你使诈!”
“呵,谁叫你敢虎口夺食!”
陆遥遥冷笑一声,将葡萄扔了出去。
“白十九,受死吧!”
那葡萄径直朝着少年额头砸去,这个速度对他来说并不是难以躲开的程度。
可瞧着白十九并没有躲开。
算了,谁叫他先手贱招惹人的?反正他皮糙肉厚的,让她砸一下泄气吧。
他叹了口气,站在原地。不想下一秒意料之中的疼痛并没有到来。
那颗葡萄突然拐弯,从他面前绕到了后面。
白十九心下一动,陆遥遥也觉察到了,神色一凝,手搭在了剑柄之上。
只见一抹浅蓝身影从屏风后面掠过,一个身材颀长青年从暗处走了出来。
墨发白玉冠,眉眼清俊,看向人的时候那视线温和,好似平静无波的水面。
陆遥遥一愣,往下一看,发现他右手食指中指之间夹着的正是那颗她投出的葡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