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跟别人私底下议论我?”应隐懵懵的。

“没有啊,就是偶尔聊起来,就像讨论昨晚上放的电视剧一样。”

“他只是一个工作人员,你们不要乱传。”应隐一本正经地说。

“我想也是,否则总该避嫌的。而且他审美看上去很成熟,应该不会对高中生感兴趣。”

“哦。嗯。”

“你的手表是他送的?”荟芸睨着她漂亮的腕表上。

应隐下意识轻轻地盖住手腕:“不是。”

“你最近提起江录繁的次数少了很多嘛。”

“都要高考了。”应隐敷衍过去。

没人知道江录繁给她补习,有时在走廊上遇到,他们也不打招呼,像以前那样。

“对了,你上次跟那个谁同场活动,他真人怎么样?”

荟芸说的是一个台偶男主角,爆红出来的,还是个创作型歌手,成为近段时间女高中生们疯狂着迷的对象。同学们偶尔会问,应隐你怎么不演偶像剧啊?大陆的青春剧也做得风生水起了。他们还会问,《漂花》什么时候上映?

私底下已有很爱追星的学生传言,《漂花》是一部不能说的电影,尺度很大,会被一禁到底。他们说得很夸张,讲得仿佛是对岸的三级片。有一次,下晚自习的人潮中,应隐像往常一样,戴着校服外套的兜帽,听到哪处飘来字眼:“肉蒲团二代啦!”,以及一些很浮夸的笑声。

她没有说话。行走在人潮中,那四周的声音是热闹而青春的,但她好像走在四顾无人的荒野中。忽而打了个冷战。

应隐很少回复工作相关的问题,也没有回复荟芸。但她已隐约地察觉到,《漂花》的世界,和她所处的真实校园世界,将会产生剧烈的板块碰撞。她是身处那碰撞中的人。

周六终于来了。

应隐换上翻领短t和一条灰色的百褶短裙,学生而元气地出现在商邵面前。

“我以为你会约我看电影,喝东西。”应隐说,刚刚做了柔顺的长发,被河道上的风吹起。

“我是陪你聊天,不是跟你约会。”商邵漫应她,“对于聊天来说,没有比散步更合适的方式。”

“你经常散步吗?”

商邵便说了他在圣三一念书时,如何沿着康河和那些曲折的镇子坡道散步。

“一个人?”

“有时一个人,有时和朋友,有时和教授。”

河边的青草气息让他眷恋,清晨傍晚,草尖上的露会濡湿鞋袜与裤脚。河面上的雾气下,传来木桨划开水面的水声。那些声音有助于思考和交心。

应隐听他说完,有些羡慕地说:“你说晚了,如果早点说给我听,也许我就不出道,努力考大学去了。”

商邵笑了笑:“任何事都不晚,只是玩按部就班的飞行棋,还是路径充满变数的跳棋的问题,你总会到达目的地的。”

应隐怔怔地望着他。

“怎么了?”商邵想到什么,解释道:“对不起,是不是很枯燥?我们来聊聊你感兴趣的话题。”

“没有,”应隐摇摇头:“就聊这个。”

这道河上没有雾气,也没有船桨,长长的河堤一望无尽,临着河的堤下,有浣衣妇,棒槌捶打在衣服上,发出有节奏的恰恰声。另一侧的堤下则是长长的青草、芦苇和果林。橘子花的香气时而浓郁,时而清淡。风吹过,那些长草泛起起伏的浪,正是风的形状。

商邵跟她分享大学时的日常,看见台阶,引她下去。

河边浅滩上,鹅卵石大大小小。应隐走得不算稳,但也不算为难,垂在身侧的手握了起来。

他会不会牵她的手?说一句“小心”,假借担心她摔倒之类的。

但他没有。

“你来过这里?”应隐问。

“有一两次。要在平市找一个适合散步的地方不容易,到处都在拆拆建建。”

应隐会心地笑起来:“香港呢?”

她已经知道他是香港人。

“香港倒是有不错的步道的,龙脊径,港岛径,麦理浩径,还有一些城市步道。这是一个很美丽的城市。”

“太平山算不算?”应隐问。

“也不错。”

“我知道那里有一条芬梨道,情侣不走。”

原本是写起来很美的一条道路,但因为音同“分离”,忽然染上了不详的寓意。

商邵笑起来:“是不是谈了恋爱就会变迷信?”

“但是谈了恋爱就会珍惜对方。”应隐解释道。

商邵静望了她一会,体味她珍惜对方的心情,勾了勾唇角:“你说的也有道理。”

走得有些累时,在滩上的岩石上坐下,望着河道尽头的落日。春夏之交的季节,只要晴朗,日出日落便很美丽,浑圆、橘红,那么声势浩大,让人看了心生感动。

应隐一边锤着腿,一边问:“你平时很忙么?跟人约会,要精准到几点和几点之间。”

商邵确实很忙。他初入集团没几年,从助理总裁做起,在旗下的几个分集团间轮岗。背负了继承人之名,又承袭了最好的教育,他不得不用一百分的心情来应对事业。所幸这些事他并非不感兴趣,也深知这是他的鸿图耕耘之处,做起来心情倒不算负累。

应隐抬起腕表。还剩四十分钟。

她跟江录繁的会面相处也是在倒计时中的,但分别的感觉却没那么紧迫。也许,是因为知道下一次跟江录繁见面是何时,跟眼前这个男人却不知道?

“那你下次有空是几号的几点到几点呀?”应隐故意问,带了点少女的揶揄。

商邵认真而神色平淡地答:“我需要回去确认一下行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