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车十分钟一班,他抬头看站牌上的下一班车的倒数时间,还有几分钟。

但这时候已经快六点了。

窦云与他肩挨着肩,持续垂头丧气,又搭着他的胳膊与他说话。

邵嘉禾想着怎么提醒窦云,等下就换人了你还是站得远一点……

18:00。

窦云刚叹了口气,想和小花聊聊班主任说的古早传闻。

突然身旁的人转头看向他,甩开他的手。

“……滚啊。”

“?”

对视的一瞬间,窦云才想起来现在不是小花,而是屈景明了。

他吓了一跳,噌噌后退喊了句“卧槽我不知道是你”。

染着纹身的右手摘下了口罩,一张熟悉的厌世脸,耳钉、眉钉和唇环,加上纹身,在这不羁气质下变得和谐了。他大部分时候都挺拽的,不愿意和谁很靠近,或者说很看不起别人?现在就是这样。

屈景明也懒得说话,径直从公车亭离开了。

“打车回家么?”

邵嘉禾问他。

“嗯。”

由于鬼魂的存在,屈景明现在都是打车上下学。

很明显,小花没有驾照,他的车都开不出去。

“等车人太多了,”屈景明不喜欢这么多人,又看了他一眼,“以后你也打车回家,别挤公车。”

少年轻飘飘地跟在他身旁,有些心不在焉,过了两秒才说了句“嗯”。

“你还在想礼堂那件事?”

“嗯……他为什么困在那里了?”

“不知道,不准去礼堂,别管那些事。”

“为什么?”

“怕鬼还要去,你什么心态?等下又要吓到哭了。”

“我哪有吓到哭啊……”

“上次不就这样?”

屈景明莫名。

在梁菡面前,他怕到睫毛一直颤着,说话都带着颤音,眼角却红了。

只有他自己没有发现,还强撑着和梁菡对话。

“我就是好奇他为什么一直留在礼堂……”

邵嘉禾琢磨说。

因为感知到了那只鬼魂的悲伤,他一直很在意。

他想着,悄悄凑近了屈景明身边,低声问:“你可以帮我搜一下网上的报道吗?”

屈景明正在app上打车,一抬眸就瞥见他莫名靠得很近。

少年雪白的脸就在眼前,眼睛像浸了水的葡萄。

低垂的浓密睫毛簌簌翕动,恳求的柔软语气,低声说:“帮我搜新闻可以吗?”

见对方不吭声,以为是没听清,他自以为隐蔽地默默走近了一些。

“景明,搜几分钟而已,拜托了……你是好人。”

少年慢吞吞地,在耳边很低地小声说道。

屈景明没有挪开距离,而是不理解地瞥着他。

这小鬼经常一脸柔软可怜样,好像是被他欺负过。

为什么脸和身上都这么白?嘴巴是粉的。

他怎么长成这样?

“……你怎么一直盯着我?”

邵嘉禾不解。

他冷笑:“你是新型撒娇鬼是吧?”

还发好人卡。

“什么什么鬼?我当然不是呀。你这是答应了吗?”

他还没有说可以,小鬼已经一脸期待,眼睛亮晶晶提前开心了。

……烦死了。

屈景明移开视线,这才说了句嗯。

随后在路边找了家餐馆坐下觅食,他瞥着小鬼在门口待着。似乎是闲着没事做,鬼魂不断从玻璃门里外穿来穿去,他乐此不疲,像只蹦跶的快乐小鸟。

夕阳从少年身上穿透而过,无遮无拦地照在室内。

碗面来了。

屈景明低头把葱花都挑掉。

余光里的小鬼慢吞吞地朝他靠近,停在他背后。

这种有外人在的环境,邵嘉禾通常都不会和他讲话,毕竟对其他人来说就是凭空出现的声音。没有别的事情做,也不能玩手机,他只得坐在一把空椅子上,托腮望着其他食客吃面。

左边是一家三口,女儿很可爱。右边是一个年轻女生,有点眼熟,可能也是高三的。

中间……是他最熟悉的角色。脖颈右手大片纹身,眉钉尖锐,浓黑的鬓发下,耳钉的锐光一闪而过。给人以不良的印象。

但他用餐很斯文,垂着眼帘,全程没有发出什么声音,偶尔很冷淡地抬眸看他一眼。

终于等到他吃完了坐在那儿戴耳机,邵嘉禾走近了,俯身在他耳畔小声说话。

“上次忘记问那几个通灵人了,为什么我照太阳不会烧焦冒烟?”

“不知道,你下次问他吧。”

屈景明也不清楚。鬼神的世界与文艺作品的描写显然有差异,见到太阳就消失的规则也许并不存在?鬼魂与人类共享身体,这种离谱事偏偏在现实里出现。

现在,这只鬼在等他一起去公墓。

无论怎么看都是不可理喻的经历,他们甚至建立了共生关系。

屈景明翻了下手机,有很多未读信息,因为一天只有12小时控制身体,很多来电和微信都没时间看,而邵嘉禾也不会翻他信息,三天前的信息还提示着[未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