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会儿她支着下巴往海边看去,从这里隐约能看见归离原那边的镇时塔的轮廓,甘雨从很小的时候就听少君立塔镇海的故事,现在她也依然喜欢听,上次没赶上,下次她一定要跟少君分享一下,顺便问问当时是不是真的和外面流传的一样。
镇时之塔,塔高百米,八角九级,檐下垂铃,海啸不侵,飓风不扰,常有孩童嬉戏于海边,百姓有忧苦冤屈者每每哭于塔前。
自海中大魔被平定,本来海面上属于奥赛尔的领地被摩拉克斯砸了一半进海底,还剩下一小块土地和那柄被随意扔出去的巨大岩枪伫立在海面上,几百年之后的今天,岩枪与孤岛融为一体,成为其上凌云的峰峦,与海对岸的镇时塔相互守望,铭记着那段历史。
甘雨趴在石头上,嚼着清心,摇头晃脑的看着远方,心情莫名的平静下来——虽说这阵子一直听说决战决战什么的,但是甘雨到现在还不知道敌人是谁。
帝君据说去了前线,但是前线在哪儿呢?
归终殿下还和之前一样忙着育种,最近还研发出了听歌就能生长更快更好的水稻,萍儿姐姐被拉着一起去田里弹琴,还有一群凡人也撸着袖子跟着她们跑遍了全璃月可以种田的地方。
遍感音律和选育粮种听上去像是毫不相干的两件事,但是归终殿下就是能够把二者都做的极好,当然还有总是被她催着改进农具的留云师父。
若说帝君的形象在世人眼中是高居庙堂的君王和战无不胜的守护神,少君是悲悯众生听取
民意又一心潜修不染凡尘的上仙,
归终殿下和小熊……马科修斯就是真正的与民同乐,
把自己融进人间烟火里的魔神了。
凡人大抵很难想象一位魔神亲自躬耕与田地的场景,仙神好像也很难想象人会因为食物而走投无路乃至绝望,但是在生产力低下的远古时候,很多老人为了让子女活下来,主动走进山林沼泽被大魔吞食,好减轻家里的负担;也在同样的时期,目睹了这一切的尘神殿下靠着自己的智慧庇佑了最初的归离原,而被尊为灶王爷的马科修斯化出千万分身让每家每户都能吃上一口热食。
璃月的魔神太多了,不管是敌是友,总会有那么一两位好像平时都不怎么提起的,但是若细细数来,又好像哪一位都难以割舍,倒不是说离了神明凡人就没法行走了,反而是因为有了这些心怀苍生的神,璃月的人民走得更起劲、更快了。
甘雨没有亲眼见过故事里的那些场面,但是她见过很多很多人为了一点摩拉一天工作八个时辰,每吃一顿饱饭都会感谢神明的垂怜,更见过无数人跟在神明身后,一代又一代践行着开拓与发展精神的凡人。
时间对于长生种来说好似太过寻常,甘雨懵懵懂懂的时候有那么一两次因为体内血脉的平衡问题会睡上几觉,有一次睡着时是春季,醒来时是冬季,茫茫然走过玉京台外的长廊,发现外面守着的千岩军已经换了下一代,才惊觉她小憩一会儿的时光,凡间已然改换了几十个春秋。
留云师父对于凡人的态度是避之不及,工作时平常对待,私底下却是持远离态度,甘雨去询问时她也是一样,坚持着避而远之的理念。
“人心易变,人寿有极。”留云借风真君如此说道。
甘雨不太懂。
她对凡人总是很有同理心,这会儿的人们都是有见识的,神迹仙法见得多了,半仙有什么稀奇,甘雨头上那对角可受小孩子欢迎了,都羡慕往自己头上卡树枝假装自个儿也有对角。
人们还会专门编了戏曲来唱,哪家仙神也逃不过,就算是地底下最喜欢跟甘雨讲故事的赤昀师伯也会在这时候默默转身去找点工作假装没看到。
“既然师父不喜欢人类,为什么当初要追随帝君,要和帝君签订契约呢?”小甘雨牵着留云的手问道。
留云借风真君沉默了片刻,遥望远方:“大概是因为……那时只有帝君说要‘守护’吧。”
甘雨一头雾水的得到了三倍课后作业,再也不敢问起此事,现在想起来还觉得心有余悸。
作业什么的,实在是太恐怖了!
“甘雨!”
身后突然传来一个声音,吓了甘雨一大跳,几乎是跳起来回过头,看见一个熟悉的少年脸庞,才松了口气,“铜雀!你吓死我了!”
穿着练功服似乎是刚刚从演武场过来的铜雀疑惑的看着她:“甘雨姐姐,你在这里干什么呀?”
甘雨把他拉过来摁下去坐在草丛里和自己面对面,神情严肃的竖起一根手指在嘴唇前:“嘘!小声点。我在想归终殿下她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