简若沉放完录音,引导记者发问:“碰上这种事,你的第一反应是想问什么?”
记者颤巍巍地问:“你们没做过亲子鉴定吗?”
简若沉勾起唇,“没有。”
当然做过,江鸣山做过,他不想承认,所以把鉴定书烧了。
“但现在想要做亲子鉴定也不是不行。”
简若沉眼尾弯弯,十分坦荡,“我听说江家独子江含煜得了一种罕见的血液病,需要持续输血才能维持生命。我可以和江鸣山先生以及江含煜先生分别做一个亲子鉴定。”
边上已经有记者站不住了,顾不上会弄脏衣服,腿软地坐到了一边。
简若沉竟然因势而谋,利用他们澄清了江鸣山在移交法|院时说的话,逼迫法|院严厉裁决!他们这些前来采访的人,必定会被江含煜恨上。
这是在逼他们得罪江家,逼着他们站队!
少年的声音轻柔,笑得那样如沐春风,可就是让人恐惧至极。
那种聪明和步步为营,叫人怕到天灵盖发麻。
现在竟然又主动提了血液的事!还主动要做亲子鉴定?
他到底是什么意思?
那录音遍布人名,难道简若沉在录的时候,就已经在准备应对今天的局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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西九龙总区警署楼上,重案组a组办公室聚了一片人,都是趴在窗户上看的c组警察。
a组的新闻电视开着,上面是简若沉的脸。
他们顾不上惊叹简若沉精妙的布局,只感到揪心。
“怪不得江家那小瘪三要闹事让简若沉献血,原来是他自己需要!”
“简若沉说这个话是什么意思,难道他真要献?”
“江家没有好人啊,那个老的快死了,这就算了,那个小的能干出这种找人闹事的事儿,也不是什么好东西。”
“简若沉不会连这都分不清吧?”
“他会不会是为了西九龙的名声……”
“那我们就不是东西了,要他一个19岁的编外人员护着。”
有人回头看了一眼关应钧,扫过他紧握的双拳。
电视里,简若沉直勾勾地看着屏幕,仿佛知道那边一定有想听他说话的人。
简若沉:“如果我与江鸣山和江含煜先生都没有血缘关系,那么我愿意与江含煜先生匹配血源。”
他说着,唇角勾起意味不明的笑来,“江先生如果真和我是兄弟……恐怕就要找其他血源了。”
简若沉一字一顿道:“因为一般情况下,亲兄弟之间不能相互输血,可能加大输血相关性移植物抗宿主病的风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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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亭公馆。
江含煜看着电视机里的脸,紧紧咬着牙,尝到了嘴里蔓延开的血腥味。
简若沉好狠!
他先让记者倒戈,又澄清血缘关系,再提献血的事情。
就是掐准了他不敢去做三个人的亲子鉴定!
这个鉴定一旦做了,他是江家养子的事情就会暴露在全香江人民面前!
到时候,他刚拿到手的继承权也会因为400cc的血液拱手送人。
如今身陷囹圄的陆堑会要一个没有继承权的养子吗?
江含煜没有把握。
简若沉这是在逼他做选择!
江含煜手中的书砸向电视,眼前一阵昏黑,他喘着粗气,紧紧抓住沙发的扶手。
口腔中的血腥味愈发浓重。
他走的这一步虽然是个急切的烂招,但胜在有用,简若沉如果想要化解,最好的办法就是献血息事宁人。
没想到他竟然能够反击至此。
怎么办?
现在怎么办?
江含煜的大脑一片空白。
他想到简若沉直勾勾的眼睛,打了一个寒战,抬头看向屏幕。
电视里,简若沉说:“各位记者跑这一趟不容易,光说陈年旧事也没什么意思。”
边上,年迈的线路调试员拿出一瓶降压药,抖抖霍霍倒出来一粒,干嚼着咽下去了。
啊……感觉还不太够。
再来点。
他又倒了一粒。
简若沉:“昨天,西九龙酒吧一条街里的1892酒吧被查封,里面抓出了不少吸毒和以贩养吸的罪犯。”
江含煜听着,忽然升起不好的预感。
1892?那不是陆堑的地盘吗?
简若沉继续道:“这个酒吧是陆氏旗下一个极其重要的盈利点,我不清楚陆总知不知道酒吧如此混乱,也不明白陆总是否在刻意纵容以贩养吸,大家可以去问一问。”
他笑着拍了拍手,“cib那边惯来不喜欢接受记者采访,要不是你们今天来问我为什么不献血,我还不知道怎么告诉大家这个好消息呢~”
江含煜彻底支撑不住,眼前一黑,倒在沙发上。
简若沉竟然在挑拨离间!
这句话说出来,陆堑一定能想到记者是他找去的。
1892被查,陆堑正是焦头烂额的时候,现在因为他做的事情,还要在众目睽睽之下应付媒体……
江含煜微微偏头,看到电视里简若沉的脸,模糊的重影让这张脸变成一个令人恐惧的鬼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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简若沉笑着重复了之前说过的话作为结束语,“我们西九龙,不接受任何个人和势力,用钱财作为资本,动摇正义和真相,希望记者们也坚守初心。”
楼上,听到这话的重案组c组警察们一阵热血沸腾。
拍着窗台道:“太帅了,这话太帅了。”
有嗓门大的撑在窗台,双手凑在脸颊边比作一个喇叭冲下面喊:“说得没错!”
“哈哈,我们也有踩着记者做事的时候了!”
电视台:……
好啊好啊,继把法|院架上火烤之后,来烤他们新闻从业者了是吧?
好好好。
都烤,都烤!
记者声音虚弱,语调发飘,浑身冷汗地问:“完了吗?”
简若沉道:“好了,你还有什么想问的吗?”
记者头都要摇掉了。
他哪敢问啊。
再看一眼就要坐牢,多呼吸一次就要加刑。
不了不了。
摄像大哥把机器关掉。
简若沉笑着掏出个红封,“大家受惊了。”
他把红封塞到摄像大哥胸口,“这里是点零钱,算请大家吃顿庆功宴,今天收视率肯定大爆。”
摄像大哥眼睛都湿润了。
明明只是采访一下,怎么感觉在鬼门关前面走了一遭呢?
他看着简若沉隐没在警署的背影,伸手摸了摸红封,被厚度惊住,拿出来一看,“劲,好多钱。”
年轻男记者凑过来,“不是说零钱吗?能有多——”
他的声音戛然而止,“劲啊……”
摄像数了数,“十一万。”
他忽然意识到什么,回头点了点人,来闹事的,恰好11个,简若沉一人给了他们一万,而且还给了他们收视率大爆的业绩。
他们呢?
他们险些毁掉简若沉的名声。
简若沉的声音又响在耳边:做新闻,最重要的是什么?
摄像忽然抬手,狠狠给了自己一巴掌,“我真不是东西。”
“这个钱我们不能要吧?”记者小声道。没脸要啊……
众人商量了一下,一致觉得要不起,就把钱给了边上值班站岗的巡警,叫他上去还给重案组,灰溜溜地逃离。
业绩是有了,但是陆堑和江家全得罪完了。
从今往后,他们必须坚定地站在警察这边,否则香江没人会保他们。
简若沉爬到重案组所在的楼层,刚一迈出楼梯间,就被热情的c组成员们簇拥住。
“太帅了啊。”
“公共关系部肯定很眼馋我们这边有这么会说的,还长得这么好看。”
众人安静一霎,忽然手忙脚乱把门关上。
笑话,他们组内抢一抢就算了,其他部门要是也来抢那算什么?
陈近才急切问,“你怎么能对着记者许诺那样的话?江含煜要是真来跟你做亲子鉴定怎么办?”
关应钧思绪有些溃散。
简若沉血型稀少,如果以后再出任务的时候不慎受了伤……出血量多,需要输血的时候怎么办?
简若沉没注意到有人出神,意味深长道:“他不敢。”
江含煜又不是江鸣山的亲儿子,他和记者玩了文字游戏,推敲起来就是只愿意同时做两份亲子鉴定。
给江含煜十个胆子他也不敢来。
不仅如此,陆堑恐怕也会因为这件事与江含煜生出龃龉。
这是两个唯利益至上的人,江含煜没有触碰到陆堑利益,且能给陆堑带来足够收益的时候,陆堑会喜欢。
要是触碰到了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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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亭公馆。
陆堑站在花园里,第一次没有第一时间上楼去看江含煜。
他看着江亭公馆楼下花园里用钱养出来的玫瑰,却想到他和江含煜订婚那天,关应钧摘了一朵玫瑰送给简若沉的事。
只有一朵,简若沉却如获至宝,那样的高兴。可转头另外一个毒头同行又告诉他,简若沉是被派进西九龙的卧底。
以前简若沉只喜欢他一个,爱得稚嫩又笨拙,现在却会在不同的男人之间周旋了。
陆堑点了根烟,深深吸了一口。
从前他感觉简若沉愚蠢,现在却惊觉他聪明。
仔细想来,简若沉会对那种只给一点回应的感情感到满足,又愿意在得到百亿的情况下给毒头当卧底也情有可原。
他太缺爱了。
一点爱就能让他唯命是从。
陆堑垂下手,把烟灰掸进花丛里。
柔嫩娇艳的玫瑰被灼烧出一个缺口。
本来……本来他也会是其中之一。
陆堑仰头,将烟气憋在肺里,对着楼上江含煜漏出灯光的窗户呼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