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清疏。”他决定,给这对颇有分寸的鸳鸯一个机会。
月清疏出列行礼:“晚辈在。”
“除卫戍、泉守,春滋、照胆二泉朕皆设剑守。今夕瑶戴罪之身,需多加监管。”伏羲问她:“汝可愿为春滋灵守,与剑守修吾共守春滋泉,无故不得离开神界?”
果然,天帝对有功之臣绝不吝啬。也完全不愿给人间各派,留下话柄。
月清疏心中有数,躬身一礼:“晚辈愿意。”
“好。”伏羲点了点头,一指点在月清疏眉心。
她感受到奇异灵力包裹而来,眉心窍穴缓缓打开,那有一个标记在形成。
一道目光投射而来,是修吾。他的嘴角,忍不住欣然上扬。
月清疏带着一点儿疑惑,看向了不远处的镜子。
然后,她瞧见了和修吾战斗时亮起的、如出一辙的春滋印迹。
这时,敖胥已经接近魂飞魄散,也就对这他定然看不惯的事情,发表不了感想。
伏羲反倒是好像想起了什么,忽然偏头暂停了刑罚。
他似乎有意考较众神,当众问了神族高层们一句话。
“如果,修吾没能因飞蓬求情,活着离开魔界…”他这么说道:“魔尊因炎波灵源被断,出兵起战,尔等可能解决这场致命危机?”
敖胥猛然精神了,还很难以置信:“陛下!”
“魔界也就一个魔尊而已!”他几乎是声嘶力竭:“整个神族难道赢不了?这明明是一雪前耻的机会啊!”
布置了这场劫难的敖胥,最大的自信就是天帝在神界,重楼绝对攻不破。
“闭嘴!”伏羲忍无可忍。
这也是,他为什么做出那么多让步的原因:“神农尚在,女娲亦在复活恢复!”
“你以为,他们会眼睁睁看着,这么好的机会溜走?”若非飞蓬力挽狂澜劝住重楼,伏羲简直不敢想,他会不会被神农、女娲借这个机会,直接联手打上门。
他们彼时状态不好,不代表大战结束数千年后,还毫无改善。
但自己若闭关被打扰,轻则重伤,重则暴毙,敖胥可真是自己的好造物啊!
月清疏、桑游和白茉晴却是心头疑虑尽解,难怪传言里不近人情的天帝,这次这么好说话。
敖胥目瞪口呆,总算明白自己险些坑害天帝,表情渐渐一言难尽,默默闭了嘴。
“……”九天玄女认真思忖了一下,若无春滋剑守修吾和五灵同修的月清疏,联手打破敖胥神廷阵,魔界必然为了灵源为了生死存亡,在逆境爆发惊人战力。
那时,唯一有可能阻止重楼的飞蓬,因轮回实力全失。对面,是恨神族长久、早有心一雪前耻,还战乱频繁、族人战斗经验丰富的魔界。
九天玄女停止了想象,瞧了瞧天帝难看的脸色,决定为神族最后挽个尊:“禀陛下,您说过,春滋泉乃禁地,非泉守不得擅入。”
“敖胥监守自盗又无掣肘,我便从照胆神泉入手,和泉守獬豸联手,以卫戍调动灵力。”她声音很是温润,眸光却如铁剑霜刃,冷得发亮:“不惜一切代价,强行击破神庭阵。”
事实上,敖胥作为春滋泉守,内设神廷阵,又以他自己当泉眼,确实是除春滋剑守修吾与曾和他共生的月清疏外,神界没旁人能进去。
当时,九天玄女被挡在春滋泉外,瞧着春滋剑守与春滋泉守相互出招,是做好强攻准备的。
尽管,这强行击破的代价,多半是照胆神泉毁坏,她半死不活,也好过神界既无战争之义,又一败涂地。
神界其他长老自然也知道,但神界等级森严、戒律古板,他们多守在自己岗位,没能第一时间到场,更不会像九天那样思虑周全。
伏羲莫名想到多年前,和神农的那场谈话。
当时,蚩尤尚在,于一边奉茶。
自己被神农笑了几句,但对于“知人者智,自知者明”,是有所见地的。
他便也笑着道:“前有九天,现有飞蓬,于神族也够了。”
现在,果然还是如此。伏羲缓缓笑了:“好。”
九天这么说,就说明事发时,她是真在考虑怎么处理的,这是九天的担当。
只不过,修吾动作更快。
伏羲心中郁气稍解,将目光扫向人间。
“轩辕。”他沉吟片刻,用特殊方法进行了传召。
九天玄女眸色一动,本想出声,又止住了。
少顷,伏羲一无所获,再度面无表情。
很显然,隐居人间的轩辕,被人族尊为人皇享受气运,立场偏向人间,不愿再回神族了。
“叛!徒!”敖胥挣扎着,吐出了一句话。
九天玄女毫不意外,淡然道:“陛下请息怒,轩辕本就是女娲娘娘直系。”
当年之所以让他统帅人神联军,而非实力更强的飞蓬直接统军,不就是女娲的意思嘛。
再后来,陛下想灭绝不敬神的人族,女娲娘娘为此与神界分道扬镳。
轩辕那边也就渐渐失联,直到陛下闭关不出,更是再无半点消息传来。
“哼。”伏羲冷嗤一声,目光转回到照胆神剑之上。
轩辕虽是女娲直系,但自己一向对他不薄,不然也不会默许他成为人皇、得到香火。
如今,轩辕仗着女娲遗赠,踪迹全无,自己确实不能拿他怎么样。
“既如此…”伏羲冷冷道:“这第一神将之位,就继续空缺吧。”也不用想着,要不要召回轩辕、取代飞蓬了,他不配。
话音一落,伏羲挥手一扬,从照胆泉下的天罚之阵里,取回了飞蓬下界前于此受刑被剥夺的灵力。
“啪。”伏羲把飞蓬的灵力拍回照胆神剑,再直接丢向了神魔之井。
飞蓬所作所为,看似浅显明了,其实是动摇重楼趁机出兵的关键,可谓立下了大功。就算夕瑶复生,这功劳也抵消不了。
但他既已为魔尊伴侣,神界便不能欠任何人情。
“……”一众神族长老沉默不语,不敢怒也不敢言。
矜矜业业做事那么久了,居然是飞蓬这种脱离神界的叛逆性子,更得天帝伏羲欣赏。
天帝明知,神剑对飞蓬是锦上添花,对于他们乃至大多神族都是雪中送炭,也不愿意赐下来,提升他们的战斗力,更好地为神界办事。
他们当然不是不委屈,甚至还有点眼馋那把剑。但一想到飞蓬为了劝阻重楼,付出的代价,又不得不钦佩在心。
“谢陛下。”和飞蓬法力相近的九天玄女倒是不在意。
她将神剑留在身边,更多是纪念,也是等天帝处置:“为我族解了后顾之忧。”可总算再不用考虑,怎么去还剩下的人情了!
伏羲摇了摇头:“都去吧。”
他重启天罚,任由违抗三皇盟约的敖胥被一点点磨灭,身影在众神面前隐去。
“月清疏、修吾。”长老们散去,唯独九天玄女习惯性接手,为天帝查缺补漏:“人间百年,神界一瞬。汝二人可先回人间,待处理完因果,再以春滋剑回来。”
月清疏、修吾齐齐颔首:“是。”
“刑律尚在更新,还有一些时日便会公布。”九天玄女不放心地叮咛了一句:“可神子生子依旧会转移灵力,莫要学东俱明嫣之流,为生子枉送性命。”
新上任的春滋剑守、灵守,这回脸色倒是通通一红:“是,谢玄女提醒。”
“桑游、白茉晴。”在一边忍笑看同伴脸红的两人,也被九天玄女点了名字:“汝二人肩负重任,当将罪神敖胥审判结果,通告人间。”
来自苗疆的夫妻俩拱拱手:“是,玄女放心。”
九天玄女送他们回了人间,这才回过头:“夕瑶…你…”
“我知道。”夕瑶浅浅一笑:“我回神树。”
她深吸了一口气:“心愿已了,飞蓬安康,夕瑶仍无悔。”
“唉。”九天玄女一叹,亦远去了。
远在魔界黎火殿,飞蓬接过凭空落下的照胆神剑,瞧着汇入体内的灵气,心情复杂。
“谢陛下。”他抱着剑,很小声地叹了口气:“从此之后,飞蓬与神族两清。”
冥冥之中,仿佛有人投来一瞥,又移开了。
“恭喜。”重楼从背后环住飞蓬的腰肢:“我助你将这些灵力融合吧。”
飞蓬点点头,回眸亲了亲重楼的眉心,放松地闭上了眼睛。
魔魂席卷而来,以灵魂交融的双修之法,包裹住了神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