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瑶也不要她懂。
在君权王势下长大的人,如何能懂性命的可贵呢。
在他们眼里,婢子不是人,不过如财货一般,转手可赠,不喜可杀。
她如今留下湘儿,也不过是…不愿一条性命随随便便逝去罢了。
要论多伟大,没有的。
只是…她还不想彻彻底底变成个古代人罢了。
姜瑶淡淡想,面上却丁点不露,只摆出一副知错、谦恭的模样。
殊不知她这模样,在长公主眼里却是半分恭顺都没有的。
人脾性里的恭顺,是会从角角落落里生出来的,不论是跪的姿势,还是眼角眉梢的弧度,都无一不显露着顺服,就如外面甚至姜瑶身后一同跪着的婢女那般。
而姜瑶虽也跪着,可那感觉,太不一样了。
长公主说不出哪儿不一样,却想起庭院里前不久除去的杂草。
不论如何除,总能见那杂草从角角落落里生出来,那般肆意、烂漫地长着。
她有些烦躁。
甚至有些碍眼,只觉有什么在慢慢地试图撬开国公府沉釉的一角,令人感觉忐忑。
于是,不愿再看姜瑶,开口唤了肖嬷嬷进来,要打发人走。
“那这凤冠…”
长公主眼不见为净:“你留着吧。”
这么多银子呢。
姜瑶终于有些开心起来,起身说了句“谢谢夫人”,福了福身,说了句告辞,便领了红玉和青雀往外走。
才走到门口,就见外院管事兴匆匆地进来,朝里拱了拱手,道:“夫人!二郎在骊隆山猎了一只白额吊睛大虫,现下已派人送到了松鹤堂,您要不要去看看?”
长公主由肖嬷嬷搀着走了出来。
这时,她眉眼已经完全不见见姜瑶时的烦躁,只平和地舒展着:“哦?猎到了大虫?那二郎人呢?”
管事道:“二郎君据说…去了宫里。”
长公主面上的松快又收了些,不过到底没说什么,只是道:“大虫我便不去看了,你照老规矩处理了便是。”
说着便往里去,走了两步,似想到什么,突然又转过身来,吩咐道:“对了,拘着四郎,莫要让他靠近。”
庆崧一脸为难:“这…”
小四郎君已经到那儿了呀。
—
松鹤院内。
小四郎君让身后的伴当将围堵的人群扒开,不到桌案高的小胖身子裹在那青色团花纹锦缎里,大摇大摆地过去。
伴当们喊:“让一让,让一让啊,没见我们小四郎君过来了?”
小四郎君听闻一脚便踢了过去,直把那伴当踢得一个趔趄,伴当捂着屁股道:“小四郎君你为何踢我?”
楚小四郎睨他:“谁是你小四郎君?要叫四郎,四郎君,知道吗?”
伴当粗着嗓子:“四郎君!”
小四郎君点着脑袋,这才生出几分满意来。
他生得胖乎乎,这般一点,倒有种混世魔王的劲儿。
不过,他也确实是个混世魔王。
国公府里,除长公主外,唯二拥有圣人血脉的主子,梁国公的嫡幼子,圣人外甥,羽林将军楚昭同父同母的弟弟。
这些身份,足以让他在长安横着走。
而他也确实…是在长安城里横着走的。
和他二哥不同,他在长安城里是拳打旁国舅小儿子,脚踢陆侍郎小孙子,镇日里招猫逗狗,过得好不快活。
长安城里小辈们都躲着他走。
没办法,拼爹拼不过,拼娘拼不过,连外祖和哥哥都拼不过,御史大夫奏了他,也会被这小魔王找上门去,打上两拳——
可又不能真的计较。
毕竟,他才七岁啊。
连告上金銮殿,接近天年的圣人也只会摸着自己的胡子,笑一句:他这小外甥真精神呐。
怎么办呢。
只能当没看见。
于是,纵得这小四郎君是越发的浑,也越发的无法无天。
只是如今,这小霸王也多了份难得的苦恼。
这苦恼,就来自于国公府里新来的一个坏女人。
那坏女人还是他爹亲自请来的客人。
他十分!
迫切!
超级!
想赶跑她。
而姜瑶就与小四郎君很不同了。
她十分、迫切、非常之…想靠近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