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茸自小便是个很容易满足的人,她也不想要多少荣华富贵,只想与自己爱的人在一起,过平平静静的生活。
白茸以前对岐黄之术很感兴趣,她的理想是可以开一家自己的医馆或者学堂,救治病人或者教书育人。
可惜这些都被认为是不入流的,她接受的教育也都是琴棋书画和持家内务。
十多年里,她独立做的第一个决定,可能便是离开家,千里迢迢去青岚宗寻沈桓玉。
如今想起来,已经宛如隔世了。
室内燃起了一豆灯火,室内飘散开一点烟火味道,和女孩子清脆的笑声与说话声。
他身上还沾染着浓重的血腥味道。
男人安静地站在门前,看到少女秀美秀雅的剪影映在纱窗上。
她穿着很寻常的青布裙,乌亮的长发结成了双环髻,素雅寻常的打扮,人却如出水芙蓉一般清俊秀丽。
正抱着小满,温柔地与她说话。
沈长离没多看一眼,见她在,转身便径直走了。
翌日,他再来,加固了一下村中封印,又叫了人修葺了祠堂。
这里供奉着甘木神女像,沈长离自小听过天阙的故事,按理说,他应该也很是厌恶这女人。
幽幽烛光里,高高在上的神像面罩轻纱,安静悲悯。
她与那个女人确实很像。神态却完全不同,她更为鲜活生动,而非这般一视同仁般的博爱。
他什么都要独一份的,最厌恶博爱。
若是他,他宁愿选择被恨,也不要这人人都有的廉价的爱意。
见他看着神像。
“沈哥哥。”小满如今对他很熟悉,也不怕他,“白姐姐过会儿来,你要等她吗?”
“不等。”
“哥哥你昨晚是不是来了?为什么不进来?”
他道:“我不喜人多吵闹。”
白姐姐哪里吵闹了……小满不满地嘟嘴。
小满又在室内吧嗒吧嗒跑起来:“对了,这是白姐姐做的,沈哥哥,你要试试味道吗?”
是沈桓玉以前爱吃的一种蒸作,白茸很擅长。
他看了一眼自己手臂,没碰。
沈哥哥今天好像比平时还冷淡,小满有些失望,
她眼睛咕噜一转,又想起了那日哥哥捡的白姐姐的香囊,也不知道还给白姐姐了没有。
沈长离已经御剑,回上京了。
他白日去北狱提审,晚上杀掉需要除掉的人,尽力帮沈云逸稳定朝政,每日几乎没得闲。
他使的那把玄铁剑,随意从神武司取的,如今已经沾染了褪不去的鲜血,像是一场淅沥的血雨。
这玉面修罗掌管着北狱,杀人不见血,是顶级的剑客和杀手,无人不惧。
沈长离对杀人没什么感觉,只觉和除妖差不多,他杀人不用修为,只单纯凭剑术,在上京城中同样无人能及。
庆帝下诏,正式恢复了沈桓玉的皇子身份。
只是大家都知道,如今庆帝已经半死不活,幕后是太子主政,而太子与三皇子素来亲厚,估摸着,这诏书,就是太子的意思。
新皇即将登基,沈桓玉在上京城炙手可热。
于是,近来沈府门槛几乎被踏破了,各路人马粉墨登场,络绎不绝。
因为事情太多,沈长离去白府退婚的时间延迟了几日。
他如今身份恢复了,白颂丝毫不敢与他对视,贺素淑却一直拖拖拉拉,顾左右而言他。
沈长离不是个多有耐性的人,退婚不过也是上门通知一声罢了,之后自有人来处理后续。
贺素淑却道婚书不在家中,说叫仆佣去取了,如今天色也晚了,叫沈公子在房内休息两个时辰,之后留在府中,一起用晚膳。
他原本预备转身离开,看到那扇紧闭的房门时,视线一顿。
他没有记忆,看到那张碧纱窗,却像是见过很多次一般。
沈长离推开了卧房门,便察觉出了不对。
室内没点灯,黑漆漆的,弥漫着一点甜腻的香。
他随手燃了火折子,看到一张含羞带怯的俊颜。
小小的鹅蛋脸,桃花眼,眸子水润润的。
女子一身轻薄纱衣,笼在被褥之中,羞涩地看着他,“妾身倾慕郎君已久。”
“今晚愿服侍郎君。”
沈长离抬眸看了一下周围陈设,是女子闺房,布置得温馨精巧。
难闻的甜腻香气里,他嗅到了一点清新的果香,是从衣橱里散发出来的。
是白茸的以前的卧房,白茸的床榻。
沈桓玉以前没被允许进过她的卧房,这是她的底线,她坚决地说不行,只能等婚后。
白芷原本便生得和白茸六七分相似,刻意装扮后,和白茸更是接近。
知道沈府退婚后,又知沈桓玉如今的身份,她着实不甘心,便铤而走险,出了这一招。
她身上带着香包,香有催情的成分。
她很久没见过沈桓玉了,和以前尚显青涩的少年模样,他彻底长开了,高大挺拔,骨架开阔,面容比少年时代更为英俊。
他神情丝毫未变:“不怕我杀了你?”
白芷羞赧地说:“郎君要杀便杀,妾身不怕。”
“是吗,倒是勇敢。”这话不知是夸奖还是讥诮。,沈桓玉的真实身份竟会如此之高,他很少谈及自己父母,以前在她面前,也从没端过什么架子,经常很自然地服侍她,给她做各种琐事。
白茸低头抿断了一根线。她马上就要走了,走前,预备再给宋惜君亲手绣一条帕子饯别。
见她没反应,宋惜君是最懂她的,到底还是有些不忍,低声说:“绒绒,你联络到他了么……你们见面了吗,是不是有什么误会,不然你们好好聊一次,别这样弄了,弄得大家心里都不痛快。,女娃娃底下写了个玉字,暗示阿玉是绒绒的,绒绒也是阿玉的。
他信件里却也没提起这件事,只道山中秋意浓了,他的住处积雪未化——他最近搬去了一处很高、很寒冷的住处独居,别人都上不来,说要她放心,她夫君周围谁都没有,每天就练剑除妖。最后写,他很想她,年关便回来了。
他寡言,在信件里言辞却要热烈大胆许多。会让她知道,他满心满眼都是她。
白茸红着脸,反复看了好多遍,又提笔给他回信,说让他也不要太冷淡了,要多和宗门中的人处好关系呢,说他亲手做的那对儿磨喝乐她最喜欢——然后也偷偷加了一笔,说她在家等着他回来过年,他们还是一起私下去老地方跨年。
她短短的一生中,到底有多少时间,是与他纠葛在一起的呢。
白茸看到那一摞厚厚的信件,封面上是他清俊飘逸的字迹,按时间分门别类,被专门收在了一个带锁的小箱子里,她手指轻轻抚上,却没有打开那些信件。
白茸找了一个火盆,坐在一旁,点了火,一封封点燃。
薄薄的信纸在火焰中翻卷,很快化为灰烬,被风卷起,纷纷扬扬。
她的眼角被浓烟熏得通红,被呛得不住咳嗽流泪,却没停手。
铸就而今相思错,料当初、费尽人间铁。
不知过了多久,终于把所有信件都烧完了。
她温柔地抚了抚那个男偶人的小脸,透过他,像是在看着自己的旧日爱人。
她看了很久,轻轻将他与女偶人摆在一起,拢成一对,低声说:“你便留下来,好好陪她,一定要对她好,爱她,不准喜欢别人,不准惹她伤心……不要,再变了。”
三日后,白茸与顾寐之一起上了去西平的云舟。
天高地阔,白茸看到仙鹤在云中飞走,神情安静。
“西平风气豪迈开放,是个很好玩的地方,我也有不少朋友在。”顾寐之笑道,“黄沙秘境三日后开放,我联络了以前合欢宗的旧友,他们也要去黄沙秘境,我便和他们约了明日在匹逻城见。”
白茸有些僵硬:“你之前怎么没和我说?”
顾寐之说:“也是意外嘛,不过出门在外,朋友不是越多越好。就我们俩,进秘境不占优势。”
“明天到了匹逻,先去逛逛,买点漂亮衣裳。”顾寐之靠在船舷边,笑着说,“你穿起来定然好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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