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决对孟畅说,
“她卷进正邪之争里,卷得越深,表现得越多,灵族的身份就越容易暴露。灭她全族的凶手一直在暗处,她要是因此而出事,你对得起若岚山灵族吗?”
“我又何尝愿意把她卷进来?”
孟畅叹了口气,对明决说,
“大师兄一飞,正道青黄不接,没有渡劫期撑腰,大乘期巅峰也没几个能打的。”
明决固执地强调:
“就算这样,你也不能牵连她。”
“我给你讲现实,你给我讲道理。”
孟畅站起身,问,
“明谷主,你要是还提得动剑,我用得着去求一个十八岁的小辈来庇护正道吗?”
明决欲言又止,握着青溟剑和孟畅对视。
片刻后,明决还是什么都没说出来,拿着剑转身走了。
贺兰遥和景玉才刚刚回到小院。
穆时坐在石凳上,仰头望天,她看得格外投入,浅色的眼睛里倒映着阴沉的天空。
景玉在穆时身边坐下,问:
“穆师妹,你在看什么?”
穆时说道:“下雪了。”
“啊,没有吧?”
贺兰遥也在石桌边坐下,
“千万别下雪。”
他说完这话,没过多久,就看见雪毛毛从眼前飘落。一开始的雪又细又碎,下着下着,就变成了黏连成片的轻盈鹅毛。
贺兰遥捂住眼睛,长叹了一口气。
穆时的心情不太好,语气也淡淡的:
“小公子,你不喜欢下雪吗?下雪天可以打雪仗,堆雪人,也可以把雪当成冰点吃,这不是挺好的吗?”
“小时候是喜欢的,长大了就不喜欢了。”
贺兰遥坐在石桌边看着雪落下,说道,
“下雪后,尤其是雪开始化的时候,天就会变得格外冷。好多生了病的人,本来是有望好起来的,结果因为天太冷没挺过去,赴了幽冥。”
穆时惊讶地看着贺兰遥,问:
“还有这种事?”
她在若岚山的时候,在太墟的时候,每到下雪天都很高兴。她只觉得雪好玩,不知道雪能要人性命。
穆时喃喃道:
“难怪师父每次下雪的时候都是一副不怎么高兴的样子……”
曲长风是个很有雅致的人,他喜欢听曲,听鸟兽啼叫,听人说书;也喜欢看花草,看山,看江河湖海。
在太墟仙宗问剑峰的时候,他为了看杏花,连着扫上小半月的地也乐意。
可这样一个人,却独独不喜欢雪。他总是直言纷飞的大雪很美,却不会因为下雪而露出半分的高兴,甚至还会有些忧愁。
贺兰遥疑惑地问:
“他从未对你说过吗?”
穆时摇了摇头,说道:
“他总是不太乐意把残酷的事情告诉我。”
“之前他不喜欢红梅,后来我才从明决那里知道,我师祖自刎殉道时,西岭的红梅全开了,明明是酷暑天来着。”
贺兰遥觉得这样不好。
教导一个孩子,只教她看到美好的,不让她看到残酷的,这种过度保护,有时候也不失为一种残酷。
但是,贺兰遥又觉得,其实也不是那么不好。
剑尊很爱徒弟,很爱很爱。
世上有一个无底线溺爱你的人,是一件多么幸福的事情。
贺兰遥甚至有些羡慕。
过了好半晌,贺兰遥问:
“今晚能下到可以堆雪人的程度吗?”
他只是随便问一问,没想到穆时答了:
“过了这个时辰就差不多可以了。”
景玉有些惊奇:“你怎么知道?”
“想知道就知道了。”
穆时一手撑着脸,问,
“我们要不要打个赌?”
景玉:“……”
这是赌钱赌上瘾了吗?
贺兰遥试探着问:“雪什么时候会停?明天会停吗?”
穆时琢磨了一会儿,说道:
“夜里就会停了,下不到明天早上。”
贺兰遥和景玉看着她,一副不知道该不该相信她的样子。以穆时一贯的脾气,她很可能是在逗他们玩。
“你们希望这雪下到明天天亮?”
穆时不是很能理解他们的心情,
“雪势会越来越大,下到明天早上的话,那些用草席铺屋顶的凡人才真的要遭殃了,屋顶会塌的。”
小半个时辰后,雪已经积起薄薄的的一小层了。不难想见,再过半个时辰,这雪应该就能没过鞋底了。
穆时若有所思地起身,往门外走去:
“这里没有红萝卜,我去夕暮楼借一根。”
穆时才刚打开门,就见到了恰好走到门前的蔚成文。
“穆仙君,我来给你送红萝卜。”
蔚成文手里端着两盘红萝卜,这些萝卜没沾泥,看来是特地提前洗干净了,
“堆雪人用得上。”
穆时面无表情地站在门口,问:
“怎么有两盘?一盘用来当鼻子,另一盘用来吃?”
“这盘是阁主让送的。”
蔚成文又把另一盘往前递了递,
“这一盘是明谷主让送的。”
穆时深吸了一口气。
明决也就算了,祝恒的消息究竟从何而来,只要想一想就明白了,肯定又是曲长风说的——
“阿时每次下雪就要堆雪人,会去五谷堂要红萝卜来当雪人的鼻子,要是没有红萝卜就要闹。”
穆时甚至能想象到曲长风是以什么语气来说这话的。
穆时接过木托盘,见蔚成文杵着不走,问:
“还有什么事吗?”
“林师兄已经醒了,情况还不错。”
蔚成文瞧了瞧里面,说道,
“明谷主让我来通知景玉仙君收拾东西,再过半个时辰就启程前往药王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