绕至身后,双手贴在他背上,入定后,开始检查伤势。
叶靖鹰就没想到这个小子能活着挺过来。此刻见他面色自若,还只当他在强忍。
——中了符咒的寻常凡人,一般挺不到这么久。
玄鸮门自有一派的规矩,纵使是掌门亦不能更改。
就连掌门那唯一的孤女蓝琴,在未通过年度试炼之前,也只能暂居在外山上;养子金开野,也是在通过试炼后才入了内门。
这一次,左护法发妻的三舅妈的四婶娘的亲侄孙想要入玄鸮内门,他毫无进外门的机缘,就必须要通过十二年一度的测试法阵。
左护法在玄鸮门中威望颇重,众人也不得不给他面子,可惜破规矩收内门弟子会遭受天谴,掌门也不敢冒这个风险。
因而曲线救国,在测试之前,左护法悄悄给他的刀上抹了一道极邪极阴的符咒,保证他能斩杀其他人,顺利脱颖而出。
谁知傅惊尘反倒将对方杀死了。
那符咒至阴,只要被砍出一点伤口,就能牢牢附着在五脏六腑上。放眼全天下,能解此符的,也唯独叶靖鹰一人。
只是解开也耗费元神,饶是叶靖鹰,也需休养一周。
他起初不想帮忙,但瞧傅惊尘气度不凡,不舍如此人才就此死去,才肯施以援手。
叶靖鹰入定,探傅惊尘经脉后,大吃一惊。
那些恶毒阴狠的咒,竟全被压了下去。
怎会如此?
叶靖鹰活了一百四十八年,从未见过如此奇事。
他面色一凌,越细观,越惊愕。
傅惊尘的经脉被斩断过一次,此刻已全部被修补好,那些被咒伤到的地方,也皆在悄然地愈合。
是谁替他修复的经脉?这种堪比逆天续命的法子,就连叶靖鹰,也是在八十八岁那年才参悟。
这附着在他那受损经脉上的至纯之气,又是什么东西?完整地将那些符咒包裹,竟将那阴毒之气缓慢化开了,全然未伤及他的心肺。
好似是人的鲜血,至真至净,浑然间又似仙灵之气——
叶靖鹰打了个寒噤。
记忆中,他也曾见识过如此灵气,在那位举全派之力封印妖魔的男人身上。
尽管叶靖鹰早已忘却他年轻容颜。
世人都说,定清差一些就能飞升成仙,只差一步,言语间皆是惋惜。
实际上,叶靖鹰认为,他已经成仙了,只是久留人间不欲离开;不知为何,最后又散尽一身修为,溘然辞世。
掐指算,据他仙逝,已经过去十六年。
日升月落,水涨潮退,花开花又谢。
都是些旧事了。
叶靖鹰收气运功,凝神看傅惊尘的脸,忽而正色,问他:“是谁替你医治的?”
傅惊尘答非所问:“可有问题?”
“没有,你这么严重的伤势,竟能在短时间内恢复——”叶靖鹰忽而止了声音,不再说下去,皱紧眉头,逼问,“到底是是谁?”
傅惊尘不言不语。
叶靖鹰耐心不足,年轻时脾气火爆,年纪大了,亦不会委婉。
他直截了当地问:“那人不让你对外说?”
傅惊尘面露难色,叫了一声“叶宗主”。
叶靖鹰霍然起身,在这房子中踱步,眉头紧皱。
定清的确是死了,下葬的那日,叶靖鹰还特意悄悄地离开了玄鸮门去看他。
年少时无限风光的家伙,竟是晚景凄凉,精心培育的弟子皆殉了道,只剩下那个蠢笨无才的女徒弟照料后事……
叶靖鹰定了步子,问傅惊尘:“那人长什么模样?是男是女?用什么法子救得你?你可知道?”
傅惊尘叹气:“您应当知道我只是一个普通人,不通玄法;那位前辈即施法救我,我又怎知对方用了什么仙术。”
他垂首,浓睫遮深眸:“叶宗主,对方于我有救命之恩,我不能负他所托。”
叶靖鹰不说话了,好久,才重重地一声哼。
木屋暗暗无光,三面墙壁皆嵌满了或高或低的木抽屉。白术、黄芪,三七,黄连,各色中草药弟弟气味杂糅,空气中好似也生着苦涩的云团,氤氲如迷雾。
叶靖鹰立在中间,拂袖一挥,七张黄纸在桌上一字排开,数十个木抽屉依次打开,或多或少的药材纷纷而出,均匀分散在红木桌上的整洁黄纸上。
他缓缓走向内室的炼丹炉,每踏一步,黄纸折一下,等他步入内室,桌上七包中药已然包装好,齐齐整整地摞在一起。
叶靖鹰声音沉沉,头也不回:“拿了药回去,用清晨的雨水煎服,能减轻你的疼痛——最近七日内切莫运气,会损耗经脉。”
傅惊尘起身,推手躬身行礼:“多谢叶宗主。”
玄武山积雪皑皑,玄鸮门上却温暖如春。
风拂翠微,柳塘新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