落了一整夜的密雨,天光乍亮之时,窗边有鸟喙啄纸声,叩叩叩,规律有节奏。
傅惊尘起身,披衣下床,打开被雨水浸作深色的旧木窗。
原是白鸽送信。
他折身,抓了一把小米,撒到白鸽面前。
小鸟低头啄米,傅惊尘取了一青瓷罐,放在外面,一边等雨水满,一边拆开信件。
「
oo吾兄,
」
傅惊尘皱眉。
继续往下看。
「自昨日一别,再无音o;人生几何,oo如此?思之oo,oo反侧……」
傅惊尘和按住太阳穴,揉了揉,耐着性子浏览。
满纸oo,不知所谓。
信手将纸张一折,压在西窗书桌砚台下。
傅惊尘不欲回信。
小白鸽认认真真啄食米粒,点头如捣蒜,洁白尾羽一起一伏,看久了,也有点像那个呆呆愣愣的小家伙。
那个和妹妹年纪相仿的聪明小骗子。
傅惊尘放目远望。
春山嵯峨,云雾缭绕,新雨浥轻尘,白波涨东海。
玄鸮门。
清风微寒,凉丝丝的雨水飞溅至脸颊,泥土的味道争先恐后地升腾而起。
蚯蚓,鼠妇,腐烂的枝叶,发霉的木头,这些混乱的味道比血腥气好闻。
红泥小炉中燃着木柴,咕噜咕噜地煎着药。
傅惊尘坐在西窗下,平静地回忆起亲手割下城主脑袋的那一日。
丝竹管弦,不绝于耳,灯火通明的房间中,那个不可一世的男人,在临死前才肯认错求饶,却也不是真的知错,只是知道快要死了。
用一把钝刀自侧面割他的头颅,割到三分之一,喉管快要断了的那男人才艰难开口,只说了玄鸮门。
傅惊尘父母的尸骨,都在玄鸮门。
还有……
他的妹妹。
城主说傅青青未死,就在玄鸮门中。
傅惊尘随手以草茎起卦卜算,卦象仍相同。
伸手拂乱,傅惊尘侧身看,炉火上的雨水煮沸了。
往后五日,每日清晨,纵使他从不回信,小白鸽仍坚持衔信造访。
傅惊尘照例喂它一把小米。
小骗子的信照例狗屁不通。
「……oo哥哥,不得兄长o已五日矣,o不o相合,亦o……」
第六日,傅惊尘看得满目oo,终提笔回信。
「今后若无必要,不必写信。」
略作思考,又提笔,告知她,“惊尘”两字应如何正确写;
oo使用太多,令人目眩,以后不必再写o,不会写的就不要了。
另:近期少喂小白鸽,它增肥太多,影响飞行。
第七日,傅惊尘又收到一封信。
喜:她终于会写“惊尘”这二字,且不再是满纸oo;
忧:她用了口口代替oo。
「
惊尘吾兄,见字如口。
作此口口,正在口口中口口下,口口口口乱书,引口口纸,有念则口,口口口口口口口口口口口口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