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道点心名字虽怪,但味道很鲜美,乃是以真粉、芝麻、松子、去皮核桃仁和油饼所制,调和好后,加莳萝和白糖红曲拌在一起蒸熟。
店主做的好,当真切成如肺的一层层小片,又淋了一层辣汁。
纵使饮食需禁忌辛辣,花又青仍忍不住多吃几片。
她还忧心傅惊尘以“损伤修行”为名阻拦,悄悄看了几眼,发现他的注意力不在此,似乎没注意到她在犯戒。
傅惊尘问花又青:“怎么忽然对白衣派感兴趣?他们素日里也售卖丹药,但皆不若玄鸮门中的好,你若是有需要,同我讲,我去找朱尔坤,为你要一些。”
花又青连忙摇头,随口扯谎:“没有,因为前段时间看到两个男修,甚是好看,也是从头到脚都是白衣……所以就想到了白衣派。”
傅惊尘略一顿:“原来是看中了白衣派的人。”
花又青还在想他和白衣派可能的过节,没留意,又伸长手去夹玉灌肺。
傅惊尘默不作声,调换了两道菜位置,将盛着玉灌肺的白瓷盘,稳稳地摆在妹妹面前。
“我虽与其接触不多,但白衣派中大多是道貌岸然、阳奉阴违之辈,”傅惊尘淡淡说,“若是你当真看中他们派中人士,我倒必须要带你去叶靖鹰处,要他替你好好洗一洗眼睛。”
花又青愣住:“啊?”
默默记下。
傅惊尘认为白衣派中人道貌岸然,阳奉阴违。
虽不知他们有何过节,为恐刻板印象升级成屠峰之灾,花又青犹急急为其辩解:“哥哥,你这样讲,是因为你不了解他们——”
“青青,你行了一天路,也该饿了,闲话莫谈,先吃饭,”傅惊尘眯起眼睛,“你再为这些无关紧要的人而同我辩论,我也不会想了解他们,只想了结他们
。”
花又青:“……喔。”
她乖乖吃饭,心下思忖,既然从傅惊尘处问不到什么,那要不要试试石山师兄和卓木师兄?
他们跟随傅惊尘多年,必然知道些什么内幕。
主意虽拿定,却一个没找到人,另一个没问成功。
吃过晚饭后,石山便走了,说是要去临安城查什么事情,他没说清楚,含糊其辞,大约是什么需要保密的任务;
而卓木则是四两拨千斤,无论花又青怎么说,他都是笑眯眯地停,然后一口回绝——
“你有事便去问傅师兄,我可不敢说。”
迫不得已,花又青只得悻悻然暂且放弃。
但卓木还给她指了条明路。
“不过,关于白衣派的事情,你可以去问问你梁师兄,”卓木说,“据我所知,他和白衣派一个弟子私交不错,还从那边买过不少丹药。”
聊胜于无,花又青谢过卓木。
明日回了玄鸮门,她还有这些年攒下来的情报网,总能探听出些什么东西。
待出了房门,花又青没立刻下楼,而是望了望天边的月亮。
这几日无云无雾,月色皎美。
十五已过,圆月渐残,此刻只剩下一轮不那么圆的月。
水满则溢,月盈则亏。
此月余下的时日,这轮月亮只会越来越瘦、直到瘦成月牙小尖尖吧。
前日已是最大的圆满。
正如她在这个幻境之中,觉察这份感情之前的懵懂日子最开心;过了那个顶峰,只剩下日日减清辉了。
花又青怅然若失,斜斜依靠栏杆。
本想看一看院中银杏叶落了几层,不曾想一低头,便瞧见立于院中的傅惊尘。
银杏叶浅浅铺地,一树残余着薄薄金黄,他立于一团明色中,肤色甚白,身若松柏之影。
残月白光,花又青听见自己的心,缓慢有力地挑了一下。
她在这一刻彻底下定决心。
花又青想,自己骗了他这一遭,是她的罪过;她不会期许以虚假换来真情,只觉对他多有愧怍。
离开之前,总要给傅惊尘弥补些什么。
于是她展颜一笑,唤了一声哥哥。
院中傅惊尘缓步拾级而上:“这么晚了,怎么还没有睡?”
“有些问题想同卓木师兄请教,”花又青笑,“马上就去睡了。”
“卓木素来能言善辩,虽修无情道,却很能讨女孩子欢心,”傅惊尘平静地说,“难得见男人能让你如此开心。”
花又青说:“可是和哥哥在一起,我也很开心啊。”
她看见傅惊尘一怔。
月光白,映衬着他脸色也白。
片刻凝滞后,傅惊尘说:“我和他们不同。”
兄长不属于能令妹妹开心的“男人”那一列。
是的。
花又青想,你们的确不同。
我不知道他们命运,也不曾测算——他们都不会如你一般危险,也不需要我来干涉人生,我能力有限,不能挽救世人,这点微薄之力,只想努力让你迷途知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