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什么抱歉?”展林抬手,揉了揉花又青的脑袋,“我们这些做师兄师姐的,没有一个能在幻境中坚持存活……还让年纪这么小的你去里面,孤零零、无依无靠的,在这魔窟中、魔头身边呆了这么久……你现在还说这种话,怎能不叫四师兄我自惭形秽?”
花又青感动:“四师兄,那我能少抄一本艳,情小说吗?”
“不能。”
花又青:“……”
笑归笑,展林轻轻拍她脑袋:“青青,不必为自己的改变惊忧。至善并非见善人行善事而效仿之,而是见恶人做恶事经恶果犹怀善心。”
花又青怔怔。
她却觉,自己已经不再怀有善心了。
她如今,偏激,有复仇欲,见白衣派被灭门,只觉畅快非常,并无半点哀悼之情。
如今……是乱世啊。
乱世之中,若秉持良善,岂不是如清水派一般,任人宰割?
无暇伤春悲秋,花又青带展林,直奔温丽妃所在双生台。
今夜月明,恰逢有弟子来为符修宗主送朱砂黄纸。
花又青已熟悉流程,同展林轻松混入其中,一并踏入。
刚入双生台,她便察觉这里布局已然变了。
先前庭院中,有双槐树,一大一小,一粗一细,缠绕依偎相生,故名之“双生台”。现如今,那株大的槐树已然被砍伐挪去,唯留一株小槐树,孤孤零零、弯弯绕绕而生,为防它倾倒,又立多根木柱支撑,远远瞧着,像给小槐树披枷带锁,禁锢在此处。
昔日里周围的竹子亦被尽数砍伐而去,空空荡荡,移栽了几株瘦弱的松柏,尚未长成,细细可怜。
入内后,花又青便敏锐看到,那仅剩的小槐树上,隐隐有打斗的痕迹,亦有血痕。
见无人注意,她小心翼翼施离魂术,悄悄探查那疤痕,很快发觉那伤疤有异。
刀砍,又是刃上有环的刀——这是大师姐的刀!
还有这血……
愣神间,只看周围人跪下去,齐齐高声,叫恭迎青宗主。
离魂术瞒不过那些修为高的人,花又青一个激灵,灵魂迅速入体,效仿周围人齐齐跪下,不明就里。
——何时来了个青宗主?
此时温丽妃已经不住在这里了吗?
胡思乱想间,抬头悄悄看那青宗主。
一个很年轻的男子,冷峻一张脸,面对跪拜,他什么都不曾说,只大步进房间。
好像有点印象,她在外门接受考核时,也曾见过这个男子,只是不记得名字。不过,他今年应当不过二十五六,如此年轻,怎么能担任宗主之职?
一行人还跪着,花又青听旁边弟子低声议论:“这是怎么了?”
“惊尘尊主听说了长阳师叔失踪的事情,大发雷霆,”弟子悄声,“方才来到这里,大约是要惩戒青宗主。”
“唉,虽然说惊尘尊主为人慈悲,可他向来看重长阳师叔,如今……只怕青宗主再如何认错,也少不了责罚他吧。”
……
花又青在旁边听得,只觉他们在讲天书奇谈。
傅惊尘的确对梁长阳不错,可也没有到“看重”的地步——
而且,为何弟子人人都说傅惊尘慈悲?
他当真能和这两个字扯上关系吗?
还有——
梁长阳怎么失踪了?
花又青微微皱眉,又立刻
提醒自己,切莫过多关注。
对她好,她所关心的傅惊尘和梁长阳都已经留在幻境中了,现在的不过是平行世间的陌生人罢了。
思忖间,终于有人让她们起身,又要点两个弟子去仓库整理东西。
剩下的,等傅惊尘训完话后,再将这些东西递送给青宗主过目。
此事,花又青自然义不容辞,立即举手。
离开前,她给展林使了个眼色,展林了然,亦无声做口型,让她放心去。
展林未想太多。
他其实可以理解。
青青师妹进入幻境中,用的是傅惊尘妹妹、傅青青的身份,现实不过短短七日,而幻境中是实打实的七年。
这七年,百炼钢也能成为绕指柔,更何况人见人爱的青青师妹乎?
她心柔软、又重情,势必会同傅惊尘有浓重兄妹情谊。虽只是平行世间,但若此刻再教她去见傅惊尘——
青青必定会有诸多情绪干扰。
不若不见。
反正并不相识。
于是,花又青随人去仓库探访时,展林仍旧跪在原地,专心致志地听人低声讲八卦。
他隐约从这对话中拼凑出不同于传闻中的傅惊尘。
在这些弟子口中,傅惊尘——也就是惊尘尊主,是一个极为温和仁慈的人,虽贵为尊主,却独自居住在药峰之上、药庐的一个小房间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