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难怪她会如此执着绞杀黑魔……若除不尽黑魔,大师姐的牺牲便毫无意义。
如今,连她体内也有一丝魔气,按照温丽妃的标准,是不是也要杀了她?
思及此处,花又青一声苦笑。
大师姐啊。
她怔怔躺下,一摸,摸到怀中被揉皱的信,闭上眼睛。
只觉胸口熨帖。
爹娘最后的话尚在耳侧,她始终不是被抛弃的那个。
错的只是那些恶人心肠——
不自觉,花又青又想起,傅惊尘所言的善恶因果。
人人为我,我为人人,方是真正长乐之世。
师姐未完成的遗愿,爹娘的愿景,唯有荡清恶人,杀掉如东阳宗莫不欲这般道貌岸然之辈,揭穿他的真实面目——
“养病“的清闲日子过去两周,莫不欲终于来了。
确切地说,是代表东阳宗的莫不欲。
东阳宗声势浩大,又是出了名的大宗派,如今商议联手绞杀黑魔之事,威望和名声皆高的长老莫不欲,竟然不辞千里,专程跑来定清所建设的清水派中,可见已经拿足了诚意。
有着东阳宗牵线搭桥,其余一些依附于东阳宗、或同东阳宗交好的门派,也纷纷表示愿意加入联盟,也都备了厚礼,选了人过来。
一时间,很是壮了清水派的威势。
展林感慨万千,说,从定清师尊死后,清水派再没这么热闹过。
话刚说完,就被楚吟歌踹了一脚,提醒他快去把那些书啊什么的都收好,别被人看笑话;清点一下各门派送来的礼物,登记在册,今后还要还礼回去。
名声散播出去后,清水派接下不少斩妖除魔的活,大大小小,都是方回燕或季从仪,带着孟神爱和谢垂星,做得轻松,报酬也丰厚。
展林更欣慰。
他终于不必再熬夜点灯写字画画,终于可以做些修道者该做的事情了。
花又青一连给傅惊尘写了好几封信,又全部揉皱。
……她竟不知该书写什么。
傅惊尘的感知能力尚未完全恢复,而花又青,一边快翻烂藏书阁中关于黑魔的记载、用自己身体做实验,尝试将体内那缕黑魔气引出;另一边,又悄悄钻研海棠宗的一些法子,找寻能助傅惊尘的办法,最好是她快乐、修为增长;傅惊尘亦能从中得益。
不然,这样下去,她难道真要将兄长做鼎,炉?
她不要。
但这两件事进程都不太顺利,尤其是控出体内黑魔这件事。
花又青最擅长符咒,埋头试了几十道,有一次没掌控好力道,甚至隔着肚皮将体内的血吸了些出来。
她慢慢收拾干净,给自己加几道强行治疗的符咒,继续做。
一次,一次,又一次……
直到力
竭才停止。
她想救傅惊尘。
想要他光明正大地活着。
“善因善果,”花又青喃喃,“愿我的善因,能结给哥哥的善果。”
她缓过力竭的昏厥感,咬一口糕点,味道也没有细尝,囫囵个儿地吞入腹中,攒些力气,继续埋头写符,继续尝试。
如果能帮到哥哥,现在吃些苦、疼些累些,又能算得了什么。
……
转眼间,到诸门派签订结盟协议这一日。
花又青本不愿去——纵使“大师姐”已经告诉她,此事乃计谋之一。
方回燕私下也告诉她,如今的傅惊尘不再阻止清水派和东阳宗结盟,与之相反,傅惊尘反倒乐于见他们联手。
花又青不明白傅惊尘想要做什么。
但在听方回燕拿展林和楚吟歌的命保证,所言非虚后,她才稍稍稳了稳心。
更令人错愕的是,如此重要的结盟中,在写盟书、以血签名时,被视作清水派真正掌门的大师姐,忽而说自己没资格签。
她直接推了花又青出来。
莫说其他人,就连花又青都愣住了。
展林小声问楚吟歌,说大师姐没感染风寒、神智不清吧?
楚吟歌按着展林揍了一顿。
众目睽睽下,花又青就这么僵硬地被温丽妃拉到众人前。
温丽妃捏着她的手掌:“紧张?”
“嗯,”花又青僵着脸,忧愁,“早知道今日要出这么大风头,我早晨该洗个头,再换一身好看的新衣服。”
温丽妃笑了。
她笑声真的很像大师姐,花又青不由得又有些恍惚。
……人是由记忆和情感组成的,而有了大师姐全部记忆的温丽妃……纵使再像,也不是她大师姐了。
温丽妃按着花又青肩膀,要她坐下。
方回燕已经碾好墨,将蘸好墨汁的毛笔亲自递到她手中。
酸枝枣木座椅上,花又青直觉下面冒着热气,烫得她坐立难安。
说来也奇怪,从回了清水派后,她便一直觉得体内有什么东西隐隐发烫,过了这些时日,天天饮竹叶露、吃丹药,才渐渐没了这种感觉。
也架不住此刻纷纷投来的炽热视线。
如此多的人,只有她年纪最小;其他门派来签此协议的人,最年长的是莫不欲,最年轻的也比方回燕年纪大。
只有她一个小女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