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了保住自己这条小命,齐景轩自然要不遗余力地保住沈嫣,对这些张口闭口就让沈嫣以死明志的人,他能有好脸色才怪了。
见这些人拿他方才的话来反驳他,他当即又是铜锣一敲,道:“本王就算不是雏又怎么了?我又不像你们,把贞洁看的那么重。”
“我既不在意自己的贞洁,也不在意别人的,我不看重它,它自然也就成不了我的脸面。”
“反倒是你们,明明把女子贞洁看的那么重,怎么换做自己就不在意了?”
见他又把话题扯了回来,那书生嘴角翕动却不知如何反驳,只能用求助的目光看向自己的同伴。
几人谁都不想跟晋王对上,可眼下这番情景,若是不辩个高低就掩面遁走,只怕明日他们就要成为全京城读书人的笑柄了。
沉默片刻后,其中一人站出来道:“王爷倒也不必非跟我们计较男女之间有关于贞洁的区别。纵观古今,各朝各代为表彰女子守节,曾修建过不少贞节牌坊。”
“这些牌坊可都是朝廷专门为女子修建的,从未听闻哪个男人得到过贞节牌坊。”
“本朝唯一的一块贞节牌坊也是赐给了青州贺老夫人,嘉奖她为亡夫守节,从来不曾赐给过男子。
“王爷难道是觉得,历朝历代的朝廷,包括本朝,都觉得男人不要脸吗?”
此言一出,他的几个同伴纷纷握了握拳,暗自叫好。
用晋王的歪理邪说打败晋王,看他怎么办,他难道还敢说朝廷的不是不成?
贺老夫人的贞节牌坊可是高祖在世时亲自赐下的,他若敢质疑,那就是说高祖的不是,借他八百个胆子他也不敢。
几人都以为这一局是十拿九稳了,谁料晋王听了却哈的一声,指着那书生的鼻子骂得更大声了。
“你这一无是处的酸腐书生,竟还敢在这里提朝廷,提贺老夫人?你哪来的脸?”
“本朝一直鼓励守寡的女子改嫁,从未因哪个女子为亡夫守节而赐下过贞节牌坊。”
“人家贺老夫人之所以得到这唯一一块贞节牌坊,是因为她乃贺老将军的继室。贺老将军过世后,她不仅悉心养大了自己和亡夫的三个儿l女,还将贺老将军和原配所生的两个孩子也教养得极好。五个儿l女个个都颇有建树,连家中女儿l也曾领兵沙场,为朝廷立下汗马功劳。”
“贺老夫人贤名远扬,朝廷为表嘉奖,这才赐下了一块贞节牌坊,到你嘴里却成了她是为亡夫守节才得到这块牌坊的?”
“合着在你眼中贺老夫人能有今日,全是因她死去的丈夫,人家自己的功劳就一笔勾销了?”
“你这话敢拿去朝廷上说吗?看朝廷会不会认同你所言,说当初那块贞节
牌坊是因贺老夫人为夫守节才赐下的。”
“你有本事在把这话拿去贺家说一说,看贺家会不会一个大嘴巴将你从青州抽回京城!”
“贞节贞节,到底何为贞节?贞,乃坚贞。节,乃气节。贞节二字意味着坚持自己的气节,从不是什么女子清白,到你这酸儒口中却只余男女之事了?”
“朝廷之所以只给女子赐贞节牌坊而不给男子,不过是因为男子可入仕为官,多得是建功立业加官进爵的机会,而女子不能入仕,便是立了再大的功也只能给些寻常封赏。”
“为了表彰那些格外有气节又格外有建树的女子,朝廷这才特特颁下贞节牌坊。结果你倒好,说得好像朝廷一天到晚屁事不干,跟你一样只盯着女子那点清白似的。”
“本王这个四书五经没读全的人都知道什么是贞节,知道朝廷赐贞节牌坊的用意,你这读了不知多少年书的读书人却不清楚,我看你这书是读到狗肚子里去了!”
几个书生均是面色一僵,一时间谁都说不出话来。
的确,当年贺老夫人得到贞节牌坊,主要是她教养出了五个极为出色的子女,这五人都给朝廷立下过大功,贺家更可以说是满门忠烈。
但随着时日久远,被人们记住的便渐渐是她为亡夫守节,在贺老将军死后没有改嫁,还为他养大了五个儿l女。
说起时“为亡夫守节”在前,便好像这才是重点,那贞节牌坊也是因为这个才得来似的。
方才开口的书生面色惨白,知道今日之事一旦传出去,自己将来就算学有所成,想要在官场上有所作为怕也难了。
他极力想辩驳,最终却只能扶着桌角无力道:“可……大家都是这么说的。”
“大家都这么说?”
齐景轩冷笑一声:“自然是因为为亡夫守节最容易办到,那些想让自家儿l媳也得块贞节牌坊的人,可不就只盯着这个了吗。”
书生如遭雷击,最终败下阵来,掩面而去。
其余几个书生见状也忙跟上,走的十分狼狈。
围观人群见状高声为齐景轩叫好,齐景轩则冲着那几个书生狼狈逃窜的背影又啐了一口。
“也不知道哪朝哪代腌到现在的老酸菜,熏得本王上个月的饭菜都要吐出来了!”
众人哈哈大笑,不知是谁高声冒出一句:“上个月的饭菜早就拉出去了,吐不出来。”
这话让大家笑得更大声了,尤其是知道齐景轩曾去杨柳胡同老张家借过净房的人,笑过之后不忘对身旁人讲齐景轩如厕的笑话。
人群太过喧闹,齐景轩根本没听到他们在说什么,想到这几个书生方才说的话,仍怕传到沈嫣耳朵里,当即又咚咚咚敲了几声锣。
“正巧今日提起,本王就在这里跟大家说一说。”
“朝廷一直盼着人丁兴旺,家国兴盛,极力提倡女子改嫁。不拘是守寡的,还是和离的,只要有心思的,都可以再寻良人,不必拘泥于什么为亡夫守节。”
“至于婚前失贞就要以死明志一说,就更可笑了。”
“天底下到底男人婚前失贞的多,还是女子婚前失贞的多?那么多男人成婚前就已经跟人睡过了,也不见他们寻死觅活,还当做风流韵事到处炫耀,怎么到了女人身上就成了天大的罪过了?”
“你们家中有女儿l的,可千万别教他们贞洁烈女那一套。乱教这些没用的东西,万一哪天你们女儿l倒霉,碰上了本王这样的,他们岂不是就只有死路一条了?”
原本听他前面那些话,还有些男人很是不屑地撇嘴表示不认同,但听他拿自己举例,众人又忍不住笑起来。
齐景轩趁热打铁,道:“你们的女儿l若真倒霉碰上了这种事,那就劝他们想开一点,就当做是被疯狗咬了。被狗咬了一口,难道还要为这条狗赔上自己的性命吗?那多不值!”
“我若是他们,不仅不会为这疯狗伤害自己,还要提上棍棒将这疯狗好打一顿!”
“若是碰上那顶厉害的疯狗,”他说着又指了指自己,“那即便打不过,也要试试看能不能拼个同归于尽鱼死网破。总之决不能自己死了,却让那疯狗活在世上继续享乐。不然死了也是白死,岂不亏得慌?”
人群再次发出哄笑,也不知道有几个把他的话听了进去。
齐景轩却觉得自己这番话说得太有道理了,说完立刻对身旁下人道:“我刚才说的那些,记下来没?”
下人啊了一声,不明所以。
这……这还要记呢?王爷您刚才也没说啊。
但他不敢说自己没记住,瞧了眼街边几个正拿着纸笔奋笔疾书的说书先生,点点头道:“记……记下来了。”
大不了待会找人买一份呗。
齐景轩颔首:“最后那几句话,一定要想尽办法给我传出去,传得越广越好!尤其是杨柳胡同附近,要保证人尽皆知!”
下人更莫名了,但也并未反驳,只是点头应是。
齐景轩很是满意,转身往福盛楼走,准备继续吃饭。
他刚才忽然想到,沈嫣如果最终还是会因失去了清白而寻死,那激起她的报复心不是很好?
若是要报复那幕后之人,就必得先把人找出来再说,在这之前她必然不会寻死。
若是报复连累了她的人,齐景轩身边护卫众多,他自己也会些拳脚工夫,以沈嫣一个弱女子的能耐肯定杀不了他。那只要他一日不死,沈嫣也就一日不死。
一想到这齐景轩就觉得这个主意实在是太妙了,自己可真是个大聪明!
他越想越高兴,回到福盛楼后重新叫了几个热菜,还多吃了两碗饭,酒足饭饱才又回到杨柳胡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