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小遗孀 闫桔 3416 字 7个月前

姑娘年纪轻,五官又生得好,脸上粉黛未施,清水出芙蓉。

换上交领素衣,系上腰带,穿上绣鞋,通身都是典雅的素白。

荷月替她收拾几样衣物带上。

等张氏把事情办妥之后,明容亲自过目凭贴地契等物。

那些嫁妆全部做了绝当,折算下来的钱银非常丰厚,足够她后半生衣食无忧。

确认没有问题后,才由张氏把木盒放进衣物箱笼里。

箱笼上系着白绸,被仆人抬到季家马车上。

明容到前厅三叩拜别双亲。

曾经护她的生母和祖母已经离世,她对明家再无分毫惦念。

听着小曹氏说虚伪的话语,连敷衍的心情都没有,只恹恹的由张氏搀扶出府。

季府家奴早就在门口候着了。

瞧见主仆出来,为首的虞婆子不由得愣了愣。

只觉那女郎弱柳扶风,走起路来体态柔美,闷闷不乐的脸上写着小女儿家的无助与彷徨,惹人垂怜。

之前季小侯爷愿意结这门亲,皆是因为曾偷偷瞧过此女的容貌,要不然哪会入意。

虞婆子也听说过明家女生得一副好颜色,今日一见,哪怕是一身素服,仍旧难掩天然未雕琢的清丽脱俗。

马夫放好杌凳,虞婆子上前打起帘子,明容扶着张氏的手上马车。

帘子放下,待她坐定后,虞婆子做了个手势,马车掉头往平兴坊的威远侯府去了。

马车内宽敞舒适,放着明容的身家体己,听着外头的马蹄声,她缓缓伸手抚摸箱笼一角,对自己的未来感到忧虑。

从四品之家进入侯府那座深宅大院,意味着什么,她比任何人都清楚。

毕竟,她是去守寡的。

一个没有仰仗的漂亮小寡妇坠入等级森严的深宅大院,若没有一点心智,想要活下去并不是一件容易的事。

而现在,她正在奔赴一场未知的前程。

天空不知何时下起雨来,待马车抵达威远侯府已经很晚了。

得知她过府,沉香院儿的仆妇从角门出来接迎。

明容由张氏搀扶下马车,荷月替她撑伞挡雨。

落地后,她抬头看了一眼侯府大门,门口蹲着两只大石狮,正门上的牌匾写着“威远侯府”四字。

那字迹苍劲,金灿灿的,却被两盏白灯笼衬得深冷,无端叫人生出几分惧意。

因着季小侯爷是晚辈,门口并未挂白绸,只悬了白灯笼,以示季家正在治丧。

前来接迎新妇的仆妇有好几位,个个身着丧服。

一顶小轿由轿夫从角门抬了出来。

张氏扶她上轿。

坐好后,轿夫抬起小轿入了府。

平常府里的人们出行多数走角门,明容是女眷,入府也是走的角门。

从头到尾随行的仆人没说过一句话,全都沉默着行事。

明容端坐在小轿里,听着周边的沉寂,心中莫名生出一股子压抑,犹如溺水的鱼儿坠入深海,想要抓住什么,却双手无力,只能任由自己走进这座坟墓一样的深渊。

也不知行了多久,小轿在垂花门前停下,男仆禁止随意入内。

张氏打起轿帘,荷月上前扶明容下轿。

府里的仆妇引着她们走上抄手游廊,要先去和风楼的灵堂为季小侯爷上香。

沿途明容无心观览,只垂首迈着莲步。

张氏冷不防掐了她一把,她不解地看向她,张氏冲她挤了挤眼睛,示意她露出新寡的悲切来。

明容的心情很是复杂,让她为一个素未谋面的男人悲痛,着实有些为难。

沿途她努力调整情绪,偶有仆人遇见她们,皆垂首行礼。

素闻明家女小有姿色,府里的家奴们忍不住偷窥。

那女郎娉婷婀娜,纤细腰肢不堪一握,走起路来仪态风流,一身缟素反倒增添了几许娇怯神韵。

这般姿色的女郎,是最招男人喜爱的。

行至和风楼,满目生绢在微风下飘动,阴深深的,让人心生寒意。

虞婆子引着明容步入灵堂。

主仆走进宽敞的堂屋里,白绸高悬,浓重的香烛味笼罩在屋里久久不愿散去。

一口漆黑的棺椁摆放在灵堂正中央,墙上硕大的“奠”字刺人眼目。

亡夫季玉植在家族里排行老七,底下还有弟弟妹妹跪守在灵堂里,莫约五六人。他们瞧见未过门的寡嫂,无不好奇打量。

明容不禁局促。

季玉植不过十九岁就突发急症而亡,死得委实太早了些。如果没有这桩亲事,他只怕连季家的祖坟都进不了。

想起方才张氏的提醒,明容收敛心神儿,露出哀哀的神情。

婢女送上香来,她双手接过,走到牌位前给亡夫敬香。

张氏与荷月则需叩拜。

行完上香礼,虞婆子又引着她们前往侯夫人周氏的院子去了,需得拜见双亲。

季家四房人都住在一个屋檐下,不曾分家。

长房和三房是庶出,威远侯是二房,与四房是一母同胞。

侯夫人周氏打理着府里的中馈,生育了一子两女,现在独子季玉植病故,令她备受打击,成日里以泪洗面,心情糟糕透顶。

出嫁的两位女儿回娘家来与府里的妯娌坐在正房里安慰她节哀,她悲痛得难以自持。

明容过来时老远就听到院儿里的恸哭。

一行人走进外院,虞婆子亲自进去通报。

正房里的周氏听到新妇进门了,这才止住哭泣。

大女儿季三娘拿手帕替她擦泪,喉头哽咽道:“阿娘快别哭了。”

周氏握着手帕,她生得慈眉善目,温婉的圆脸上有一双充满着悲情的眼睛,四十出头的模样却保养得极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