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61 章

白肆玉醒来时,浑身细胞都在喊着饿。

他控制不住地哼出了声。

一直守在床铺边、只有见庆国寺方丈离开了片刻的魏书婉立刻探下身,红着眼睛抚摸小儿子的额头,声音带着哽咽。

“玉儿!玉儿,我是额娘,我是额娘,玉儿看看娘亲,玉儿......”

“娘?”

白肆玉脑袋昏昏沉沉,努力睁开了眼。

他迷迷糊糊地看向床边那个温婉优雅、眼尾带着几丝鱼尾纹的美丽妇人,把面前人的脸和这具身体里的记忆对上了号。

真的是娘,是他的额娘。

对,从这一刻起,他就是上官肆玉了。

他孤儿了两辈子,这辈子居然不再是孤家寡人,而且父母还都很疼爱他。

“额娘......”

白肆玉声音有些干涩,这过分陌生的称呼让他红了眼。

“哎,额娘在这儿,额娘在这儿!”魏书婉立马俯身,抱住了白雪团子般的小儿子,眼泪扑簌簌地掉,“玉儿你还有哪儿不舒服吗,你告诉娘,头痛吗,身体哪里痛不痛?娘一定会让那个害你的人付出代价!”

“额娘,我不痛,不痛了......”白肆玉有些眷恋地依偎在中年美妇的怀里,鼻子酸得通红,原来这就是有娘的感觉么。

真好。

娘的怀里原来是这样的。

暖暖的,有爱的味道.....

这辈子他再也不是没有父母的孤儿了。

“玉儿别哭,别哭,玉儿一哭,娘的心都要疼死了。”看到怀里的团子眼睛通红,魏书婉只觉得心如刀割,她一边命令大丫鬟春琴去吩咐厨房弄些适合她的玉儿吃的好消化的饭菜,一边轻轻为白肆玉抹去了眼泪。

她珍惜地抱着怀里的孩子,只恨不得让七皇子去死。

仿佛母子连心,白肆玉也一下子想到了记忆里的七皇子牧昌烛。

他现在完全可以确定,那个被称为大庆之祸的不详七皇子就是他的长烛!

那双和上辈子一模一样的灰色眼睛,还有他的五官,他的模样,那就是他的长烛!!!

再想到记忆里关于七皇子的一切,白肆玉只觉得心脏疼得抽痛。

原身之前缺了一魄,脑袋有点呆傻,可身为镇北候夫人的魏书婉聪慧沉稳,对京内风向乃至朝廷风向都了如指掌,偶尔也会在上官肆玉面前提到当今的七皇子,即便内容非常少,白肆玉也可以拼凑出如今七皇子的处境是何等悲惨。

仅仅因为天生异色瞳孔,就被当今的大国师批命为“大庆之祸”,被声称会为大庆朝带来不幸,被皇帝严重厌弃,在这封建皇权的朝代,可想而知这个七皇子会遭遇何等的处境。

尤其从原身的记忆里——他看到了前日他被引去那采莲苑时,见到的池子对面那个骨瘦如柴、脏兮兮又畏缩的孩童,的确一看就是受尽了磋磨的模样!

明明年龄比他

这具身体都要大两岁,却还没有五岁的他高,又瘦又小,脸颊都深深凹了进去,身上的衣服脏兮兮得不像是一个皇子该有的待遇。

可见七皇子平日受了多少磋磨。

光是想想,白肆玉就要喘不过气来。

可是他该怎么.....这么保护他的长烛,他这具身体这么幼小,就算他说出来七皇子明明是天降紫薇帝星的面相,会给整个大庆朝的子民带来真正的安居乐业,也不会有人听他的,只会听信那个战队其他皇子势力的国师!

他该庆幸么,要不是那个国师真的还有一点点本事,看出来他的长烛是真正的千年一帝之相,故意害死会给他带来很大反噬,可能早就让现在的庆越帝杀了他的长烛。

他们想用各种方式摧毁折磨长烛,想让他崩溃自.杀,可是现在他来了,他不会允许,不会允许这些继续发生!

“玉儿,娘的玉儿......”见怀里脸蛋憔悴泛红嘴唇却苍白至极的小团子又开始发呆,魏书婉心里难受得好似有酸苦的水一阵阵地浇打。

她不自主想到那位庆国寺方丈大师撂给她的那句话——

帝星东起,紫微归位,众神相迎,天定姻线不可阻改。

她不明白特别具体的意思,想再问清楚,那方丈就转身离开了,一晃眼她就再也没能看到那方丈大师的背影,可她私以为是指她的玉儿可能要好了?

不然那位传说中很难见到的方丈大师怎会特意来她这镇北候府门前撂给她这一句话?!

但现在为什么她的玉儿还是呆呆的?

“夫人,饭菜布好了。”春琴小步走了过来,看到小世子醒来,她真的不能更欢喜了。

“对,对,先吃饭。”魏书婉要抱白肆玉起来,“玉儿是不是早就饿了,额娘抱你去吃些菜菜好不好?”

“好。”被唤回神的白肆玉乖乖点了下脑袋。

魏书婉面上露出慈母的笑容,她擦掉眼泪,轻轻抱起白肆玉,坐到那布满美味的桌子前,春琴伺候着魏书婉用筷,并添了碗用鸡汤和干红枣炖煮的肉沫米粥。

魏书婉先用勺子舀了一勺米粥,吹得温凉送到白肆玉嘴边。

白肆玉乖乖吃下一勺,眼泪却瞬间落了下来,落在白雪面团似的脸蛋上。

魏书婉顿时吓了一跳,差点把勺子扔了:“怎么了玉儿?!怎么突然哭了,额娘烫着你了吗?!”

“不是,额娘,我......我在想宫里的七哥哥。”

“什么七哥哥?!”

“额娘,七哥哥他好可怜,他好瘦好小,他都没有我高,那些人都欺负他,还骗我去欺负他,七哥哥没有伤害我,我不是被七哥哥推下花池的,也不是被七哥哥吓得掉进去的,额娘,七哥哥好可怜,不要打他,不要打.......”

“玉儿?!!!”

魏书婉手里的勺子“咣当”落地。

倒不是因为白肆玉嘴里吐出来的“真相”,而是她从来没有听到她的玉儿说出过这

么逻辑完整又清晰的一段话,她的玉儿难、难道......

好了?!

她的玉儿好了?!!

“玉儿,你在说什么,你再说一遍,你再给额娘说一遍?!”

“额娘,不是七皇子哥哥害得我,是别人推的我,呜呜......我看到七皇子哥哥了,我喜欢他,我想和七皇子哥哥玩,但是他们都打七哥哥,还推我,他们还说都是七皇子哥哥吓得我,呜呜.......他们打七哥哥,有好多血,好多血......”

白肆玉哭得上气不接下气。

虽然一开始有演戏的成分,但最后也忍不住真情流露了,这具身体太虚弱,一哭起来很容易喘不上气。

魏书婉又惊又喜又怒,浑身颤抖,一时间五官扭在一起,要笑又要哭。

她紧紧抱着她的玉儿,连把滚烫的粥碗打翻落在自己腿上都没有注意到,眼泪急促地落下来。

“夫人!”

春琴尖叫一声,连忙过来把魏书婉身上的粥用手拨掉。

魏书婉脑子里却只有她的孩子。

“玉儿,你再给娘说说,你再给娘说说话......”

......

小世子从娘胎里带着的呆傻病症好了!

这一大喜事席卷了整个镇北侯府,镇北候夫人连发了三天喜钱,但严禁府里的下人说出去。

她立马修书一封,命亲信快马送去北关。

白肆玉想把这个“大功劳”安在他的长烛头上,便一直在他这个娘亲面前各种暗示,七皇子不是不详,反而是万民之福。

魏书婉到底有没有听进心里去,他不知道,但是他的确把别的眼药上到了,比如那个想利用他弄死七皇子的四皇子九皇子一帮人,被他娘好好得记到了心里去!

真正想害他的是那些人!

“七皇子哥哥真的很好,也很可怜,额娘......”

在白肆玉不知道第几百次磨叽这话时,魏书婉终于松了口风。

“好,娘帮你问问,但是额娘可不能保证你一定能入宫。”

“谢谢娘亲,娘亲最好了,玉儿最爱的就是娘亲了!”

玉雪团子在魏书婉脸上“吧唧”亲了一口。

可把魏书婉亲得那叫一个欢喜又心软,慈母心肝乱颤。

她紧紧怀里已经养得彻底散去病气、像个白里透红的年画娃娃般的小儿子,心里对那七皇子的怨气和愤怒也不剩下多少了,主要她这小儿子天天在她耳边咕哝七皇子的好话,又真是在遇到那七皇子后大祸连大喜,也许那七皇子真不是不详。

还有,那位方丈的话到底是什么意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