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61 章

白肆玉为了能再见到牧长烛简直费劲了心思,不但一直在自家娘亲面前各种耍宝撒娇,还竭尽全力打探各种消息,并不忘忽悠他娘亲给他买些红绳黄纸之类的东西当“玩具”,磨了七八天终于成功。

魏书婉递贴

子到了宫中,用的什么由头白肆玉不知道,反正舒妃是要召见他们了。

这个舒妃曾经是魏书婉的闺中密友,两人感情一直要好,二十年前舒妃入了宫,共诞下两个公主一个皇子,可惜那可怜的小皇子还没满一岁就夭折了。

这日早早起来,白肆玉在两个丫鬟小厮的伺候下穿好一层一层又一层的衣服,收拾得干干净净漂漂亮亮,天都没完全亮就出发了。

和朝臣上朝的时间微微错开,但都早得要命。

白肆玉激动得一夜几乎没睡,这会儿支撑不住困意,脑袋一点一点的。

魏书婉心疼又好笑地把这个非要自己坐的小豆丁抱进自己怀里。

她看到白肆玉手里一直抓着一个小包包,想去拽一拽,结果那只小手即便在睡梦中都抓得死紧。

“小坏蛋,不给娘亲看。”

魏书婉捏了一下那只小手。

白肆玉坐着马车晃悠悠地来到宫门前,就被叫醒了,他被小厮宝下车,跟着魏书婉一起进了宫门,随着宫人穿过很长的路,走了好一会儿才来到了舒妃的寝宫。

......

“这死鸟,一直叫什么呢?!”

闲月轩偏殿中,圆月狠狠用扫帚扫着地上的鸟屎。

之前院子里也没几只鸟,今早怎么飞过来这么多只。

“这是喜鹊啊,难道有好事儿要来了?”小伟子拎了两桶水过来,一边往缸里倒一边说。

“能有什么好事儿,死鸟,烦死人!”圆月想到这些天一点油水荤腥没吃到,就烦得要命,御膳房以前就算不把七皇子当回事儿,也不能天天把这边当和尚庙,现在好了,都是些水煮烂菜叶子。

七皇子真是不详之物,进宫后跟到这种主子,真是倒霉!

厨房里的药还在熬着,酸苦的味道弥漫了整个院子。

明明已经到了喝药的点儿,但没有人来送药,无力地趴在床上饿得肚子烧疼的牧昌烛转过头,灰色的眸子藏着几分阴郁,死死盯着门口。

他不能喊人,否则圆月和小伟子会生气,他们生气了就会不给他抹药,也不给他饭吃。

他也不能去找他额娘告状,因为他连他额娘的院子都进不去。

进去了额娘也只会打他更厉害。

他只能忍着,他要好起来,好起来才能......

才能怎么着呢?

他脑子里好像没有什么概念,因为从来没人教过他什么。

可是他潜意识里好像就知道,知道有什么很重要很重要的要去做。

就好像那天他偷跑出这里一样,他也不知道他为什么突然好想去对面的莲花池子,仿佛有一股力量在他身体涌动,推着他走了过去,可惜他什么也没有看清,就被圆月和小伟子发现,两人把拖了回去。

时辰一炷香一炷香地过去。

圆月还是没有来送药给他。

牧昌烛知道圆月和小伟子八成又要把他撂下,两人不知去了哪

里,他咬着牙忍着痛爬起来,想走出门。

他要喝药,喝药才能好起来,他必须喝药.......

浑身的伤口随着走动摩擦引来一阵阵的疼痛,牧昌烛现在浑身几乎没有几块好肉,瘦小的孩童穿着并不干净也不合规矩的沾着血的衣衫,跌跌撞撞地往门外摸索。

今天的鸟叫声格外多,路过院子里那棵大树时,牧昌烛抬起脑袋看了一眼那树冠,舔了舔干裂的嘴唇。

如果能有只小鸟掉下来摔死就好了,他藏在墙角里的面疙瘩和小虫子已经吃完了,他好饿......

“长,长烛。”

突然,一道奶声奶气特别好听但又极其陌生的声音从他耳朵一侧响起,那声音小小的,还带着颤抖。

牧昌烛愣了一下,顿时往声音来源处看了过去。

只见一个不知道从哪儿冒出来的穿着嫩黄色锦云苏绣小袄、头上扎着两个可爱揪揪的漂亮孩童正红着眼睛看着他。

那雪团子般的孩童手里捏着一张皱巴巴的黄纸,眼睛又大又圆,眼尾汇聚成异常漂亮的弧线,好像他每晚看到的夜空,黑黝黝装满了星子,但湿漉漉得比夜空漂亮得多,小鼻子红红的,皮肤白嫩得好像他之前吃过的豆腐......不,比豆腐都白。

好像他一戳就会碎掉。

他从没见过长得这么漂亮又这么......这么看他的人。

眼里没有厌恶没有鄙夷没有愤怒,反而满满的都是......都是什么?

他也不知道。

他只知道他现在居然特别地害怕,他浑身都想颤抖,心脏好像被什么东西突然塞满,要炸开一样,以前只有被打的时候他才会想颤抖,所以他想...这是害怕吧?!

他想转头跑,可是他脚底又跟生根了一样,舍不得,他不知道为什么......

“你,你是谁!”

牧昌烛挤出声音,但出口后他又后悔了,因为他的声音那样难听粗粝。

“我......我是阿玉啊。”

白肆玉眼泪控制不住得要流下,他连忙忍住,抽了下小鼻子,把已经激活的符咒塞进袖口,握着小拳头快步跑到牧昌烛前面。

看着牧昌烛的浑身鲜血,还有裸露出来的皮肤上透出的新旧不一的伤痕,滔天的愤怒让白肆玉一瞬间想要杀了所有虐待折磨他的长烛的人!

但是他不能,他连偷跑到这边见他的长烛,都要各种运作,不但要递贴子,看那些权势者的心情,还要利用好符咒。

“那天在莲花池对面,我见过你的,你是七皇子昌、昌烛哥哥吧?昌烛哥哥你忘了我吗?你身上怎么这么多血,你痛不痛?”

白肆玉仰着脸,眼睛里隐隐氤氲出压抑不住的红色。

眼前的七皇子牧昌烛八成应当没有上辈子记忆,他只能一点点介绍自己。

“你、你就是上官肆玉?!”

牧昌烛一下子就想到了他挨打前那个太监还要他额娘德嫔嘴里

说了好几遍的那个名字,镇北候小世子上官肆玉......

对,就是因为这个上官肆玉,所以他才会被打成这个样子!

他才会挨了这么多棍子,还有他额娘的鞭子!!!

牧昌烛一瞬间眼里烧起火,想推倒面前的漂亮小孩儿报仇,可刚伸出手,就又莫名不忍地停住了动作,死死握紧了拳头。

尤其当他看到眼前的漂亮团子用那样、那样陌生的眼神看着他.....

他从没有被那样的眼神看过。

牧昌烛的心口抑不住地一阵颤抖,胳膊也好像变成了无力的泥。

仿佛有什么东西在他脑海深处噼里啪啦地炸开,但当他想抓住的时候,又什么也没抓到,只留下密密的感觉仿佛小虫子一样爬在他身体里。

这种莫名又极其陌生的感觉让他无所适从,他不知道该怎么做,一切都化成了小孩子带着抗拒的凶狠。

“你走开!”

“哥哥痛,呼呼,吹吹。”

白肆玉根本不在意眼前人突然的凶狠,眼中只看到了牧昌烛露出的小臂上的伤口。

他瞳孔颤了一下,压下暴.起的愤怒,忍不住心疼地吹了吹牧昌烛的伤。

“我有药,哥哥,我...我给你涂好不好?”

白肆玉从包包里掏出一个小罐子,这是上好的金疮药,他特意问魏书婉要的。

然后他自然而然地伸出小手,拉住了牧昌烛的手。

“我们去屋里涂。”

自己脏兮兮的手被那只比豆腐还要白嫩的小手抓住的瞬间,牧昌烛应激地想要把那只小手甩掉。

可那只小手抓得紧紧的。

紧得牧昌烛觉得自己好像被下了毒,他的胳膊变得一点力气都没有,那只小手温暖又柔软,还滑滑的真的比豆腐还软,和他紧紧相贴。

从来没有,从来没有人这样抓住他的手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