乔昭懿在家躺到晚上,药效才散勉强褪去八分,不再是软绵无力的样子。
她从床上下来,原地跳了两下,发现还挺稳当,走路也不是控制不住方向的歪扭,就喊方嬷嬷,让她点盏灯,两人去正院。
今日一遭,算是给雍王得罪惨了。
刚过酉时,天色微黯,乔昭懿一路快行。
到的时候,林氏刚和乔朗用完饭。
姚晖为了在朝廷众人面前摆阔,寿宴操办的那叫一个奢靡,稀罕物流水般地向众人眼前递,为了地道,还请了当地的厨子来京,比如熊掌鹿茸,都是胶东的厨子来做。
晌午饭菜太腻,晚间便清淡许多,除了正中用来祛火的玉米筒骨冬瓜汤,剩下的皆是家常素菜,配着半碗清粥。
林氏和乔朗今日心情不错,饭后闲聊,直到乔昭懿满脸萧瑟地进来。
一幅活要下一刻马上就义的模样。
方嬷嬷本也要跟着进,却被乔昭懿推搡出去。
不止推方嬷嬷,房里其他伺候的也被乔昭懿赶了出去。
林氏和乔朗:“……”
林氏见她风风火火的动作,无奈道:“你都要许亲了,能不能注意下言行。你要是嫁到婆家去,这般做事,传出去还以为我没教过你规矩。”
乔朗不赞同地看了林氏一眼。
懿儿都开始议亲,还能在家做多久的姑娘,纵容下又怎么。
林氏:“?”
她教训懿儿,关他什么事。
后宅的事,男人插什么手,怎么,前朝还不够他忙的?
林氏觑眼乔朗。
乔朗摸摸鼻尖,说不动林氏,转头去看乔昭懿,对上对方酡红中带着苍白的异样脸色,关切起来:“嗯?怎么回事?酒还没醒?”
乔昭懿沉默稍许,表情悲伤:“女儿今天没喝酒。”
乔朗一愣,林氏更惊:“不是酒醉得不省人事的吗?”
还是公主亲自送回来的。
乔昭懿:“……没。”
虽然不知道是什么环节出了问题,也不确定是哪位好心人替她遮掩,但事情实在太大,绝对不能瞒家里。
不然来日事情被捅出来,打个家里措手不及,便是塌天的大祸。
不单乔府,连本家都要被牵连进来。
乔昭懿组织下语言,把白天高叙给她下药的事简单说了下。
林氏:“…………”
乔朗:“…………”
二人都被骇得说不出话来。
良久,林氏登时起身,捂着胸口颤声道:“你说什么?”
乔昭懿:“……雍王设计,给女儿下了药。”
林氏当即跌坐在凳子上,全身的血霎时冷下。
乔朗也是一拍额头,直接从凳子上起身,指着乔昭懿半晌,焦急转身,背手在屋内徘徊走了几圈,又定在乔昭懿身前,双目通红,艰难开口,“……雍王他…他真
对你——”
后面几个字无论如何也开不了口。
他一个做父亲的懿字面意义地睡了一觉。
林氏不敢相信地去看乔朗,心里升起一个更可怕的念头。
乔昭懿样貌生得不错,身段也好,在那种意乱情迷的氛围里,对方怎么可能忍得住……
莫不是对面压根不是男子——
林氏脑中不敢相信般浮起一个人的身影,差点脱口而出,发出声音前一刻,理智短暂归拢,死死捂住自己的嘴,不让它发出丝毫声音。
林氏脸色悚变,一只手死死攥在身旁的桌子上,脸色瞬间白下去。
此时,外面的嬷嬷来报,说丹翠回来了。
林氏竭力平复自己的呼吸,哑声回复:“……知道了,让她进来回话。”
说完去看乔昭懿,努力扯出笑:“懿儿你先回去,等下娘让你给你炖碗安神药送去。”
乔昭懿走后,丹翠进门。
林氏闭眸,让丹翠把知道的前因后果全说出来。
丹翠说的和乔昭懿所讲相差无几,只她去了高蓁在宫外的一处宅子,醒来已酉时。
丹翠:“宅子里的一位管事姑姑给奴婢送来两匹锦缎,说是公主赏的,旁的倒没讲。”
这是圆了丹翠消失的谎。
至于其它的,她是和乔家签了死契的,知道什么该说什么不该说。
林氏挥挥手,让她出去,好生歇着,近两日不用在院里伺候。
屋内重归寂静,林氏心沉在湖底,嘴唇蠕动,满心木然,头一次感觉到凄惶,下意识去拉乔朗的手,抖着声音:“老爷,你说后面进来的那人,是不是……邓仪?”
最后二字,吐的分外艰难。
她不愿相信,可事实摆在眼前。
那种氛围,也只有没了根的太监才忍得住。
林氏眼泪在眼眶里打转,神伤不已:“常人如何求的动那两位主子。”
先是太子,后又是公主。
放眼当时的整座姚府,确实只有这位,能在两位面前得来三分面子。
“那可是太监!”林氏身体发抖。
就是在宫里,宫女和太监对食,都是大罪。
乔朗闭目,嘴唇轻颤,惶然中生出穷途末路之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