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心头涌起不安念头。
岑文镛接着道:“儿子从未想做背约负盟之恶人,此生无法报答母亲教导之恩,来世必定当牛做马、结草衔环,只求能报答一二。”
岑老夫人懵了,“好孩子,你好端端的,说这话做什么?”
岑文镛看着老夫人,并不言语。
常年身居高位,性子内敛,不爱张扬,但名利场中厮杀出来的,一眼落下,老夫人的身子转瞬凉透。
鸦雀无声。
岑文镛平静道:“儿子汲汲营营半生,也算没辜负母亲所托,撑起了父亲留下的门楣。”
“如今深受君恩,得以官拜二品,自然要以国事为重,怕是再分不得过多心思再在族中。”
意思就是,族长之位,他不愿再争,也不愿老夫人以此为把柄,在岑家兴风作浪。
岑老夫人急得话都说不完整,实在是被吓死:“……好孩子,你这……这是说的什么话,大好的前程就在眼前了,怎的忽然说这……”
岑文镛的态度,竟然不像开玩笑。
岑文镛把粗使婆子按手印画押的认罪书拿出,桩桩件件只让老夫人亲自去辨。
老夫人急道:“我只是关心下——”
“这不是关心,这是拿岑家上下的命去填您的私欲!”
岑文镛直戳要害,“母亲,是儿子顾念昔日情分,这些年太纵容了些。”
老夫人粉饰出的太平被击碎个彻底。
她哪里想过这么多。
“我我我……我就是想让家里有几个自己亲近的人,你知道的,我从未对你有过加害之心啊!”老夫人不知所措。
岑文镛话说的毫不留情,剖白老夫人到极致,似乎仅透过皮壳就能窥见内里躲藏的魂魄。
“母亲是无加害之心,但您的念头,比加害之心更恐怖。”
人蠢,还不如人坏。
蠢人做起事来,是浑然不顾后果的。
他这母亲在富贵乡里待了太久,已忘了谨小慎微四字。
岑文镛:“母亲年岁渐长,日后安心养老就是,莫再为家宅所示忧心。”
岑老夫人:“啊……?”
她这是连管家权都没有了?
她还未反应过来。
岑文镛便再行一礼,起身回正院。
今日话已至此,他这嫡母若是还有几分眼色,就知道日后该如何行事。
若不再生事,他依然尊她敬她。
如今的岑家没了谁行,就是不能没了他岑文镛。
姜归宁则送老夫人回去。
路上,姜归宁没什么笑意地道:“今日出了这般大的乱子,可见许多下人懒散惯了,已不把自己当下人,反倒当起了主子。”
“我和夫君商量过,明日就找人牙子通通给发卖了去。”
说的就是老夫人之前塞进来的那批本家人。
碍
着岑文镛的态度,她忍了许多年,如今好不容易得了许肯,自然一个不留,越早发卖了越好。
岑老夫人:“…………”
当天晚上的寿康堂,是灯火通明。
老夫人被训了一通,往日的精气神早没了。
老夫人心里难受,和嬷嬷抱怨:“我当时为给寻他名师可花了许多银子——”
嬷嬷耐心去劝:“老爷已回报了十倍不止,这些年,老爷对您可极是尊敬。”
后宅的管家权都给了她三成。
老夫人忍不住纠结旁的:“……可官人和柏哥儿的夙愿就是当族长。”
柏哥儿正是她亡故的长子。
嬷嬷:“…………那不是因为当不上吏部尚书吗?”
老夫人:“…………”
……
次日。
今早不用请安,乔昭懿一觉睡到卯正,起来时,那叫一个神清气爽。
二人用过饭,再让霜露去清点回门礼,临走时,不忘亲自去正院知会声。
姜归宁正忙着,嘱托一二,就放他们离去。
她接着清点名册,等翻了两页,瞧见昨日在裴绾一院中带来的鸡牛同棚,脑袋一痛,瞧见岑聿还没走远,忙让人送去。
赶紧拿走。
瞧见就烦。
折磨她那活爹去吧。
岑聿接过:“?”
他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姜归宁给他送这东西做什么?
正赶路,也没细看,随手叠起,揣在怀里。
三朝回门,是新妇的大日子。
乔朗特意向都察院递了请假折子,乔明也难得放下课业,同样在家等着。
乔昭兰更是翘首以盼。
林氏表面开心,心里却七上八下。
担心乔昭懿在岑家有没有受委屈,被没被站规矩。
直到乔昭懿挽着岑聿的胳膊,满脸春风得意地走进门,人不仅没有丝毫被磋磨的痕迹,还愈发得红光满面。
二人恭恭敬敬地给林氏和乔朗问安,又送了厚厚的回门礼。
林氏悬着的心瞬间放下一半。
姑爷上门,乔朗和乔明也按规矩,合该陪着。
而且乔朗也有私下的话要和岑聿说。
上次高叙对乔昭懿下暗手的事,可还没过去呢。
之前怕婚事有变,忍气吞声,现在大局已定,少不得在对方身上咬几块肉下来。
不过这是朝堂上的事,轮不到家里忧心。
比起政事上的风起云涌,她还是更关心新婚之夜岑聿的表现,知道应付过岑家,终于放下心来。
没枉她操劳数月。
等一家人饭毕,乔昭兰和乔明也先后回去,屋内留给四人说些私房话。
乔朗今早差人特意买的柿饼,挂念着乔昭懿爱吃,边递给她边说:“雍王定在这月十九办乔迁宴,不出意外,这两日就该给各处递帖子了,应对时候警醒些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