岑文镛:?
他差点站起来,气定神闲的劲儿早绷不住了。
你这个逻辑,他真是不知道该说什么。
“你说不治——”
忍了又忍,岑文镛:“……不治也行。”
讳疾忌医,早晚有想通的时候。
还有这么多年呢,谁知道以后有没有什么变数。
寂静夜晚,二人幽幽对视。
岑聿回得斩钉截铁:“不治。”
他接着道:“当年儿子在凉州,有些旁的事,想与父亲说一说。”
“有件事情,儿子一直未对任何人言。”
岑文镛:“哦,是什么感悟吗?”
生死之际的顿悟,觉得这辈子对孩子都不指望了?
他一点也不抱有期待。
岑聿:“…………是。”
他本来就是要劝岑文镛的,但此种情况下说出来,总觉得好像和原先设想的状态不太一样。
他开口,情绪极真:“父亲,人都说生死之际,最能瞧见许多曾蒙住眼睛的东西,就像暴风雨后的宁静,那时万籁俱寂,才可看出许多人事原本该有的样子。”
“我只是觉得,人生本就许多遗憾,该释然的都释然。”
岑文镛听完,说完全没触动,是不可能的。
但有限。
站在朋友角度他能理解,但站在父亲角度,他还是觉得,岑聿该尝试一下。
寻常人都说命中有子是要积德,他还想做个留名青史的贤臣,万一就被政敌抓住什么小辫子。
原本设想的忧伤氛围,就此一变,诡谲氛围也没多少,岑聿都差点不想说下去,最终只耐着性子,缓了缓,平平叙述,“钦差严如京,是儿子杀的。”
岑文镛:嗯?
嗯嗯?!
嗯!???
他悚然抬头!
岑聿:“我也是濒死之际,才发现他有异。”
西觉寺天寒地冻,严如京坐在他身侧,满目潸然,岑聿笑说自己可能活不下去,让他把交给自己的大氅拿回去,好歹能护住些温度。
黑狐大氅被沿途冰川割裂,已不完整,但依然能用。
严如京掉泪接过。
岑聿之后一度陷入失温状态,时醒时昏。
直到他某次睁眼,发现严如京在烧大氅。
冰天雪地如此严寒。
……他这是在做什么?
烧掉一个保命的护身符,黑狐难猎,就算残破,带出去补一补,依然价值连城,何况大氅是宫中御赐下来的。
除非……这件大氅是定位用的。
岑聿想明白节点的瞬间,陡然僵冷。
黑狐难猎,大氅更是难寻,所有人中,只有严如京有。
念头来的古怪,而僵直,直刺入大脑。
当时万籁俱寂,生死无常,毫无根据的念头,却能解释所有无
解的问题。
岑聿大悟,为什么自己这方十余人,自己既非要员、也非能下决断之人,他们却只盯着自己来猎杀。
飞雪漫天,人看东西的精准度不比往日,且极易患有雪盲症。
人离得稍远,根本看不清五官细节。
唯一能提高准确性的,就是衣着。
铁骑追他而去,他为了护住其他人,走的是反方向,就算那些人发现不对,严如京能活下去的概率也大大提升。
可大氅,是刚入山时,便披在他身上的。
严如京到底是从何处知道,有人要杀他的?
他挣扎着起身,严如京焚烧大氅的手,抖动不已,明显怕极,口中念念不停,满是求着西觉寺的遍地神佛,保佑他,活着出去,去西梁也行,或者长伴青灯古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