狸花(中)

宋人好养猫 又生 2582 字 7个月前

他在无奈之下才想起荷包。

对,苏氏并不是真要他买柚子,而是要他把信交出去。

苏氏道:“许二郎,五十文钱。”

许念应了一声是,连忙把荷包递到苏氏手中,抬袖擦了擦汗。

这趟任务有惊无险,总算完成。

许念在回家的路上就已经忘了鱼被偷吃的事。

曲莲乖乖地趴在他肩后。

“曲莲,你学会了吧?以后你就有样学样,帮我去送信。”许念笑道,“看来做玄猫也不难,每天送一趟两趟就可以了。”

曲莲:“喵”

这对好搭档刚回到狸奴馆门口,正想庆祝,突然被眼前的一幕震惊。

话说早了。

前堂的柜台上堆满了小纸条。

乍眼看去,好像什么人把满街的落叶全扫进了他的门。

许念吞咽了一下,往前走。

纸山之顶的那封信没有封缄,白纸黑字写着白骁留的话。

——“今日只是试你,翌日正式开工。”

许念欲哭无泪,一头栽进纸山:“白大人啊,这东京城咱不守了行不行,金军攻进来,就让我同归于尽吧。”

曲莲在旁边静静守了一阵子。

雪白的尾巴扫过纸堆,沙沙作响。

许念闷闷道:“那儿还有新鲜的肉馅,去吃。”

曲莲便跳下了桌子。

许念趴着休息。

午后阳光照在身上,暖洋洋的,让他想打盹。

他就这么休憩,也不知道过了多久,耳边听到淅淅索索的脚步声。

是猫的脚步声,而且不止一只猫。

许念深吸一口气,睁开眼。

真是猫。

眨眼功夫,狸奴馆的猫儿竟然齐聚在他面前。

“三花,珍珠?还有……小杏仁,小核桃,小芝麻?”

狸花猫妈妈的身后跟着三个小淘气。

小猫有样学样,也低头嗅闻信纸。

狸花妈妈和它的儿女虽然花色各异,但都有一个共同点,那就是爪子都是白的,走起路像踏在雪上,十分飘逸灵动。

小杏仁总是与众不同,匍匐身子紧盯布条,仿佛那是一只猎物。

它嗷地扑过去,咬住甩了两下,才发现那只是一根布条。

曲莲随后跟来,嘴里叼着两种图案的窗花。

“喵——”

几只猫蹲到曲莲周围喵喵叫唤。

许念道:“曲莲,是你叫它们来的?”

曲莲抬起眼,瞳中有神。

许念忽地明白过来。

原来曲莲不忍心听到他说的那一句同归于尽,为帮助他完成任务,它召集馆中其余的猫加入了送信的队伍之中。

许念难以置信地揉一揉眼睛。

他的胸中涌起暖意。

大敌当前,小狸奴且如此英勇,何况人乎?

接下来的几天,许念先是陪着曲莲送了一趟,后来又看着曲莲带领其它的猫送信,再后来,他的猫对这份差事越来越熟练,一只一只昼伏夜出飞檐走壁,他已经跟不住了。

曲莲接连教会三花和珍珠,连小杏仁都看会了,成天奶声奶气地叫唤,也要出去干活。

好几次许念喂食时发现小杏仁不在窝中,几个时辰之后才被珍珠叼回来,可见是自己偷溜到外面跟着练习。

后来,许念发现甚至附近的流浪猫都开始听曲莲的调度。

金秋八月的东京城中出现了奇妙的一幕。

日薄西山,东北角陈桥门之上掠过如飞天一般的影子,猫儿迎着军旗飞舞的方向奔跑,弓手刚要搭箭,乌云蔽日,那猫儿转眼又消失在茫茫夜色中;

更鼓响,鬼市的花环中窜出一只叼着彩衣的猫儿,摊主去追,被寺院的行者拦住,猫儿钻过袈裟摇身一变成了小行者,丢下木鱼,往右掖门巷子而去;

乘船往来的人们抬起头,悬空而架的虹桥之上蹲着一只白猫。

瓦舍勾栏唱《乞猫》。

手影戏以三尺生绡作台,以手比猫大人逞诙谐。

口技者模仿猫叫,博得观众一笑。

家家户户的窗花贴了又换。

猫儿出现在人们生活的每一个角落,却又神出鬼没,待人反应过来早已寻不见踪影。

月亮一天一天圆起来。

纸山一天一天消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