楼谏本来睡在殷刃隔壁,他本来就睡觉轻,好不容易睡着了就听见一声重响。匆匆披了一件外套跑过去看,就看见殷刃摔在地上的地毯上,侧着身子蜷缩着,脸色苍白得要命,眼里的泪又汪成两潭水儿。
“楼谏,我肚子疼。”他喘着气儿说。
要了命了。
怎么吃点东西都能成这样,血皮子脆得只剩下最后三滴了是吧。
楼谏心里又气又心疼。
翻箱倒柜地找药都没找到,只能加钱喊了送药上门的外卖。
“喝点水!”
他坐在床边,将温水送到人嘴边,小孩儿不想喝,将头扭过去。
殷刃现在难受得紧,像是被煮熟的□□一样在床上直挺挺翻着肚,就像是有东西在他的肠胃里面翻来覆去地搅,要将他五脏六腑都搅烂掉。
他睁大着眼睛空荡荡看着天花板。
“我是不是要死了?”
“别胡说,你还年轻着呢!”
楼谏低声地哄,又轻轻地伸出手隔着睡衣给他揉着肚子。
“要活一百岁……张嘴。”
水也喝不进去,殷刃又成了一小团,软软地蜷在他的怀里,脸上的汗一滴滴地往下砸,身子扭来扭去。
“真的这么痛吗?”
楼谏心疼坏了,心里面还有点自责。
心想如果不是因为他一时兴起带着小孩儿出去乱吃东西,对方现在也不用受这份苦。
“还,还好……”
殷刃可怜巴巴地将头埋进他的颈窝里面,不安地蹭来蹭去,像一只受伤的小动物。
“只是有一点痛。”
楼谏看他痛得脸色都变了,就知道他在撒谎,苦笑了一下只能自己喝了一口水,低头捏住人下巴就亲了上去。
“唔?”
殷刃被他抬着下巴,嘴巴被迫张开。
舌尖就轻轻在他上颚上扫了扫,摸猫一样顺着喉结捋了一把,温水顺着喉咙很顺利地咽了下去。
他一连喂了几口,殷刃的脸上就带了点红晕,用手推开人,挡住不让他继续亲。
楼谏也不嫌,在他的掌心里面舔了舔,低声问他:“还疼吗?”
“好像好点了。”
殷刃匆匆收回手来,感觉了一下。
一会儿之后却又不行了,捂着胸口冲到厕所里对着马桶吐得昏天黑地,恨不得连昨天的早饭都吐出来。
楼谏看的着急,好容易等到药来了,喂人吃上了药,这个时候的殷刃简直就是要虚脱了。
他软乎乎躺在床上,晕头转向的觉得自己就剩下最后一口气儿了。
“是我的错,以后不带你随便吃东西了。”
楼谏没敢走,也跟着人上了床,小心地伸出一只手环在他身边,帮他将身上的被子扯平整。殷刃就算已经被折腾地没了力气,还是躺在床上伸出一只腿搭在他身上,轻轻喘着气儿,不说话。
楼谏朝手表上看了一眼,这一通折腾的。
还好明天是放假。
他关了一边的台灯,他没回自己那屋,也跟着缩进被子里。被褥软乎乎的,空调没敢开太低,怕人再着凉,所以温度不算是太冷。
过了一会,他感觉小孩儿慢慢凑到他身边来,声音里面还带着点可怜的小颤音。
“不,要去。”
“你要去哪儿啊你要?不老实睡觉!”
殷刃将他搂进怀里拍了拍,摸到他后背上面突出的蝴蝶骨,嶙峋硌手,瘦的可怜。
像是一只被扒了毛的瘦猫。
“下次还要去吃。”殷刃哼哼唧唧地说。
人难受的时候就会撒娇,正常的话他绝不可能对楼谏说这种话的,小孩儿平时可要面子了。
“你不怕疼啦?”楼谏捏了捏他鼻尖。
殷刃从鼻子里面喷了一口气,声音瓮声瓮气地。
“不,不喝冰奶茶应该就不痛了。”
“行行行,还带你去。”
楼谏实在是被他折腾得没了力气,困得眼睛都睁不开了。口头上就先答应了下来,凑到他额头上面重重亲了一口。
“快睡吧,小冤家!”
殷刃这才闭上眼睛,心满意足地睡了。
果然第二天早上他们俩谁也没起来,好在今天不用去画室上课,所以晚起一点也没关系。
中午两人简单煮了面吃,下午楼谏难得有了兴趣要来烤饼干,想去超市买材料。殷刃毕竟身体也还年轻,就算是昨晚都痛成那样了,今天却恢复的还是挺快。
又去吐了一次,就没有那么难受了。
“一起吧。”
他像是条小尾巴一样跟在人身后,别别扭扭的。
“我去帮你付钱,毕竟你做的东西我也会吃嘛!”
和楼谏熟了,他就越发显出孩子气的样子来,毕竟也才刚刚十八岁,又没怎么和外界接触过。实际上的心理年龄能有十六岁就差不多了。
“行行行,去去去。”
楼谏现在都有点烦他,心想自己当年有这么缠人吗?
跟条追着人脚后跟咬着不放的小奶狗似的。
他们去了这周围挺大的一家大型连锁超市,因为楼谏预备做糖霜饼干,要买的东西还挺多的。他之前其实也没怎么做过甜点,纯粹是一时起意。
七夕快到了,超市里面列了一大排的粉红色购物墙,看得人眼晕。
殷刃一边在手机上查攻略,一边推着购物车进了面粉区。
“鸡蛋家里有,不用买了。还要糖粉,低粉,黄油。等等,这个糖霜要怎么做啊?”
“别忘了买模具,不然那个图案出不来的。”
殷刃凑在他身边,歪头看他手机。
“知道啦!”
楼谏拿了一小袋分装的800g糖粉,还有一袋1200g的,双手托着比较了一下。犹豫了一下还
”
楼谏蹲下身子看着面前的几袋写着不一样名字的面粉,都有点晕。
怎么面粉还分这么多种类啊?
对,低筋面粉的话,小哥你就拿你手边那袋就行!?,差点闪出爱心来。
“超好吃!”
楼谏心里面的满足感就瞬间爆棚,拿了个漂亮的小盘子给人装了几块,笑眯眯地看着他盘腿在沙发上吃得很香的样子。
“你,你为什么对我这么好啊?”
殷刃吃着吃着,却又吸了吸鼻子,长长的睫毛打下来,又湿漉漉地黏成了两片小扇子。
“我爸妈都没对我这么好的。”
——他们都不要我了。”
楼谏的心像是被什么东西揪了一下,强撑着笑了笑。
“没事,我爸妈也不要我了。没有爸妈又怎么样,这个世界上好多人都没有爸妈的,没什么大不了!”
他在殷刃的身边坐下,从脑海里面搜刮出几句安慰人的话来。
“就像是你看那些爽文里面的男主,基本上都没有几个是有父母的,说明……无父无母,这是主角才有的特殊待遇啊!”
“哦。”
殷刃又吸了吸鼻子,并没有被他很安慰到,伸出手戳了戳一块雪花形状的糖霜饼干。
“但是我还是觉得有爸妈陪在身边挺好的,就算是不当主角也没关系。”
楼谏见不得他这样子,凑过去将他的脸扭过来,在他还有点鼓鼓的脸颊上很响亮地嘬了一口。
“那我以后当你哥吧,既然我们两个都是没人要的,那我们就是一家人了!”
殷刃没说话,认认真真地吃饼干。
楼谏将他抱进怀里,拍了拍他的后背,殷刃埋下头悄悄去将脸贴在他的锁骨窝里。
他们是两只无家可归的流浪狗,在这个夏日里游荡到了一起,悄悄贴上了彼此的胸口。
……
就是从这天开始,殷刃就开始喊楼谏哥了。
楼谏一开始的时候听着还别扭,心想他们之间的关系现在看来怎么有点复杂。
到后面就听习惯了,心想叫就叫吧,随便他了。反正这辈子有他护着他就是了。
短暂的假期很快就结束,备考的生活还是一样过得枯燥无味。
离高考越发近,时间更紧了,他们两个呆在画室的时间就越发多了。因为他们两个画画又都是很有天分,在他们那间学生并不多的小画室里面就是天花板级别的存在,老师口里面的表扬对象。
经常就看见老师恨铁不成钢地对着其他同学说:“你们怎么就不能学一学人家!”
殷刃每次听到都会脸红,他之前可是从来都没有这样当成正面典型表扬过的!
之前在望钦高中的时候,就算是他已经很努力了,文化课的成绩也只是中流偏下。
突然间就成了别人的学习典范,成了老师口中的好学生,第一次享受这种待遇,还是有点不太适应。
楼谏就每每来说他:“那你看,你就是画得好嘛!你自卑什么,给我挺起胸来!你就是天才!”
画室里面很多同学都是临时抱佛脚,因为文化课成绩实在是太差了,所以才向来试一
试能不能弯道超车有个学来上的被打断的时候就有点不高兴。
不过他这个人就算是不高兴也不会说出来,只抬起他那双阴沉沉,比旁人颜色更深的眼珠子等着人说话。女生一时之间有一点被他的眼神吓到,这还是她第一次和人搭话,没想到对方性子这么冷。
楼谏和殷刃两个平时来画室就只是上课画画,也不在这里住宿,上完课就走,实际上和画室的众人之间的交际也不算是很多。
很明显是给自己做了一番心理建设,女生再开口说话的时候就有点小心翼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