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发匪还了得吗!”高处站起的咸丰直接将折子从御桌前丢至殿陛(1)下,厉声洞斥殿下群臣。
“塞尚阿有负于朕!乌兰泰战场殉难,桂林城被围攻甚急,尔等今不做一言,莫是要等到大清颠覆,要去与长毛做臣子!”
“臣等有罪!”
咸丰见下属官吏一个个只会跪伏于地,头都跟鹌鹑似的缩着,口里只是称罪,气的有些说不出话来。
“皇上,当务之急要止住长毛势头,一要确保桂林省城不失,二是防堵长毛攻城不克,转道北上,攻入湘赣内腹之地。”
转过正职的军机大臣肃顺,首先跪奏抱拳道:
“三要尽快令湘桂一带由县府出面,联络乡绅成立民团,防乡野宵小乘机裹挟流民作乱。”
“传旨!”咸丰心乱如麻,摆手回坐御案之后御位,即手指群臣,示意伏案道:
“即刻向西北甘陕各边镇总兵传旨,责西安镇总兵福成从内抽调精兵,率军南下湘桂,另喻令蒙古科尔沁、察哈尔、哲里木、卓索图、昭乌达等诸部郡王,台吉,抽调精干牧民,编册送京,随时以备兵部调用。
僧格林沁不是年前刚镇压过科尔沁牧民抗租乱民嘛,此事调由他出长城入蒙地专职督办。”
“是!”
“另下文黑龙江将军英隆,令他检校麾下黑龙江马队,从管辖下达斡尔、锡伯、鄂伦春、赫哲、鄂温克、柯尔克孜等各部族部民,内择善射猎者编调成伍,随时静候朕御令,准备入关!”
咸丰现在反正觉得有些危机四伏,开始动用清政府的底牌老本起来。
肃顺等大臣俯首称旨。称旨的同时,肃顺心里有些黯然,都到这一步了吗?
关内旗人已经废了,这是毫无疑问的,绿营团练又不敢大规模组织,唯恐汉人乘机夺权造反,清政府的正式编制兵力共分四等,绿营、关内八旗、蒙古各盟旗部族、关外边疆旗将及少数民族部民。
黑龙江将军驻守齐齐哈尔,以前驻守瑷珲等地,守着这块龙兴苦寒之地,算是八旗最后的一只精兵劲旅,咸丰也没有招使,又不愿发动团练,只能看情况,准备召其入关。
…………
“雁入湘江食,人侵晓色锄。”这两句诗道尽湘江风光,湘江上三艘大船缓缓行进,上船头上插清军三角龙牙旗帜,
“丁大人,到湖南衡州了吗?”
焦亮船舱坐靠着木板,读着本资治通鉴,桌上摆着酒菜,他和他哥秀才出身,无聊时习惯看书,现在清军要把自己押往北京献俘,虽说将船舱包了个严实,不准他知道外面,可他读读书是没问题的。
他此时放下书,看着眼前到来的丁守存问道。
军机章京丁守存被赛尚阿专派监押,前往北京献俘,要一俊遮百丑,船上他闲着没事,时不时来至焦亮前面聊天,意图稳住焦亮,答道:
“尚未,你现在有吃好喝好状况,不能不谢赛中堂,到了京城可不能瞎说,明白吗?”
“这可难办,嘴长我身上,我高兴怎么说就怎么说,船有些闷,先让我看一眼外边,我就不胡说!”
焦亮放下书,谈起了条件,丁守存眼神低了低,显得有些凶狠,但又收敛了,他让一侧看守船丁将船舱帘子揭开,焦亮起探身看了眼,眼神随外面景象出现开始变得忧恨不定,随即激动转头,口里急喊,指外回道:
“这是湘潭,船已经过了衡州!你骗我!”
“是又怎样,莫不是洪先生希望有人来截船救你出去不成?”
焦亮确实有这种想法,他的嫂子许香桂、妻子许月桂,都不是等闲之辈,湖南尚有三千多会众,可清军一路根本不递文沿途官府,水路一直而上,二女根本没有他的消息。
(历史上这二女子在焦亮死后,随后不久就从湘南起兵造反,拥众万余,最后被清廷镇压了下去。)
“看来我死矣!”许久,没有回答,沉闷的焦亮坐靠船板,看着窗外缓缓叹吐道。
“何必这样呢,告诉你吧,捕获你的乌都统前几天都刚战死了,乱世之中,没人能说来旦夕祸福,都要认命,没办法,今朝有酒今朝醉才对,你说呢。”
丁守存拉拢谈心,意图消磨泯灭此人意志,不再挣扎乱说,拉起了交情,提起桌上酒壶,给其先倒了杯酒。
“谁杀的!”焦亮端饮了杯酒,听言确实有些高兴,看来知道有人比自己早死确实会令人开心,焦亮有些感觉到自己并不吃亏。
“好像长毛里一个叫夏诚的小子!”
“是他,难怪难怪,他带着我的本部,也算半个我给我亲手报仇了!”焦亮又饮一杯,这酒真痛快。
“怎么,这小子很厉害?”丁守存夹了一口菜吃,问到了夏诚。
“幼虎如此,何况成年呢!”焦亮有些放开心结,再饮一杯,“你们多路大员必死其手,只是早晚,不信且看,我不孤矣!”
焦亮说着拿酒杯要敬丁守存,丁守存却嫌这酒对着这话晦气,忙岔开话道:“乌都统死了,赛中堂也要跟着吃瓜捞,现在都可指望你了,我们一路酒肉关照,好朋友一场,你可一定别瞎说,对不起咱们这一场的朋友!”
“赛尚阿?呵呵——”焦亮有些酒意,摇头一笑,多少有些嘲讽,赋诗念道:
“赛相新自永安回,十万精兵拥上台。但说先生能下士,谁知小丑竟多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