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尔享江山兄弟打,尔坐龙床弟兄扶,尔若半无真义气,怠慢王弟谁又扶!”
洪秀全听着这劝导像长者的谆谆教诲,末了的语气里又含责胁,提醒着他的身份地位,跟威胁一般,不由得忙道:
“儿子自是信任秀清、朝贵等同胞兄弟,不敢有半点疑惑,时时紧练真情!”
“嗯,如此就好,尔是凡间朕诸子之兄长,要有气量些,军国大事全需听弟兄们的,做人主要听得进人言,体恤众小将士,爱护手足兄弟。”
“是,天父教导,儿子不敢忘!”
“为解众人之惑,免尔等兄弟争执,朕今将去小天堂路说与尔等告知,尔等需详以参悟,尊我之命!”
一侧忙有人跪着拿起纸笔,等着记录。
“道郴暂有,长沙西去。
鉴宝制玺,布谕八极。
昌盛且武。泛舟建安。
元嘉草草,登北泣极。
西讨有武,功勒王爵。”
杨秀清翻着白眼,直接将夏诚瞎编谶语中当前对应的部分讲了出来。
杨秀清在桂林得到毛二齐的偷报,他烧炭出身,文化水平不高,但不代表他没有心眼,悄然记下,自己不懂不要紧,对照着事件的发展来看就行了。
果不其然,“半旬日月,尚未折桂。全少一人,蓑衣避雨。”
寥寥几句,一路印证了桂林围攻半月多未下,全州冯云山中炮,最终伤发而死,蓑衣渡被阻弃船,沿途散军万余人。
他此时说出这原本属于夏诚对周彪伍与毛二齐的秘密,只选取这一小节,一为预言证实他的天父托体的真实,二则以便借天命压服众人,如此真发生以后,质疑他权柄的人自然会少许多。
最重要是虽然自己也不懂里面到底是指哪些地名与谁,但营造一种掌控全局莫测高深的神秘感。
谶语也不不全说出,就像泉水缓慢细流才流的长久一样,这对他日后权利的把持是很有必要。
萧朝贵眼见无奈,心思又被韦昌辉说活,没有用天兄下凡硬扛,最终领了命,点起前营主力林凤祥、李开芳、吉文元、曾水源几员太平军勇将,点兵广西子弟三千人,隔日轻兵劲旅,直奔长沙。
…………
“洪门招军堂的兄弟姐妹们,满洲鞑子入关残害中原已有上百年,残暴不仁,贪官污吏甚于猛兽,我姐妹的丈夫也俱都死在满清手中。”
永兴县城郊外马肚坪,一块菜地里搭起一座土质高台,站有几个男男女女,中前一个红巾扎头的年青女子,按剑挽起袖子,放声高呼,台下尽红巾裹头的男女老幼,持矛拿鼓,足有数千人之多。
“五祖在上,我许香桂、与妹许月桂,携三弟弟许大寿、四弟许高寿,亡夫堂弟焦玉晶,五人今日在此立誓反清,复我汉人江山。
自我父许佐昌为洪门子弟,死前尤托恨胡鞑害人,如今满鞑虏害的我们无衣无食,又巧立捐税,现在征收什么剿匪银,家家被封门,户户有饿死,有家难归,有命难活。
胡满纵容陈中这样的贪官县令来害我们,这是官逼民反,那么我们就是要反!”
“嗷!嗷!……”“反了……反了!”下面众人舞起刀矛麦叉,激动大喊着!
“自古洪门谶语道:红旗飘飘,英雄尽召,太平天子,来复明朝!今太平天军十万之众已至郴州,清廷覆灭在即,尔等可愿随我兄妹五人杀进永兴,诛杀民贼陈中!”
看来永兴县令陈中民愤甚大,民众一听说杀陈中,纷纷怒吼振臂,高喊:“杀掉陈中!”“诛杀陈中!”……
随后高台五人跪下,举刀朝天高喊盟誓,台下众人亦跪下朝天举托刀矛盟誓,念起了天地会造反堂口:
“一颗赤心向洪祖,胡满不尽势不休,洪门大旗冲天举,誓做英雄不回头!”
供桌香案烟雾,化为几许细柱,像是带着誓言缓缓飘天。
“出发!”随后许香桂站起拔剑高喊,台下队伍哗啦站起,打起“许”“焦”大旗,开始分左右两队,个个怀揣着愤怒,直奔永兴县城杀去。
不提郴州水路上游的永兴县,许香桂与民众找县令陈中算总账,桂阳州里夏诚这边,城里军队人数过万,夏诚本人心里,今日却有些慌慌不可终日。
“道郴暂有,长沙西去。
鉴宝制玺,布谕八极。
昌盛且武。泛舟建安。
元嘉草草,登北泣极。
西讨有武,功勒王爵。”
吴公九拿着一张郴州太平军“礼部”送来的“天父”临凡圣旨,读罢看着上座的夏诚,却见夏诚一头的冷汗,表情也有些不自在。
“诚哥儿?”
“我没事,百代,你、你下去吧,物资粮食铁器,一定要多备实好,我现在头有些乱,你下去先准备军中事务吧!”
“今天又有两股天地会和一股矿工来投,人数足有两千人,诚哥儿你看分配?”
“你自己去办吧!”夏诚揉着头要他下去,看样子根本没用心听。
吴公九狐疑的看着夏诚,最终退了出去,同时又将这圣旨保留原本,抄录好几份,派人各营张贴。
杨秀清说了自己的谶语,府衙大厅内的有些空旷,恰如夏诚的内心。
揉头的夏诚心里此时念头乱七八糟,他先强自自我冷静了一下,眼神虽恍惚无神,心里却仔细分析着,显然,杨秀清在权利斗争中开始借助预言的能力来增加自己地位的神圣性与谋求最终权利中枢掌控的合法性。
虽说杨秀清当面割掉了毛二齐的舌头,将他交由自己处置表示信任,但在权利斗争的路上,一个小小的自身将领与十万余人的军国大政最终权枢相较,还是那么微不足道的。
自己换而言之,成了一个杨秀清在太平军中神圣权利法统的隐患,他可不相信杨秀清会一直忽略自己这个威胁漏洞,自己军队中肯定还有杨秀清的密探,这个是毫无疑问的。
投降清军?但投降清军难保这些道德水准都很低的官衣禽兽不把自己大卸八块,千刀万剐。
苏州八王以李秀成的大本营苏州作为投效,投降了李鸿章,转过天来在饭桌上,得到苏州城的李鸿章就将八王脑袋割下来当球踢。
尝到权利滋味的夏诚内心还带着现代人的飞扬跋扈,大丈夫岂能在这清末腐朽统治里苟活,穿清不造反,菊花套电钻,自己也懒得梳猪尾巴辫子。
平白无故的在脑袋后面长条尾,在太祖红色教育下,身为社会主义接班人岂能这幅德行。
夏诚脑袋里现在开始瞎想一气,对于某些自己可能恶心的结果,不由得想着制止自己行为的借口。
想来想去,想了三条,第一,暂时不要和杨秀清的主力汇合,免得这厮一个天父下凡灭了自己口, 第二,尽快募兵征物,壮大自身,拉拢士卒,将这一支太平军半属战斗序列的队伍尽快转化为自己的私人人马。
最后一条,借着太平天国的旗帜,得赶紧拉出去单干,跟着这帮人上有制挟、外有清军的,始终自身成不了气候。
心里虽然想好,但心头始终有压力,男人一有压力,他就想发泄,夏诚也不例外,作为初别处哥的他,不由得想到了乌瓦儿。
男女之情总能冲淡一切,这种爱慕私情又使他整日生死算计的心头,有了一丝可以放松歇息的港湾。
他一想到乌瓦儿,心头也快活了几分,干脆匆匆出衙赶马,带了几个亲兵,赶向了在驻扎城外竹子岭的僚人大营,路上还带了一个从街头摆西瓜摊贩子那里,买来的西瓜。
僚营大小,规模几乎扩充了一倍,妇女老幼洗衣煮食,一队队新入瑶勇持械巡逻帐篷其间,主帅大帐门口的那个侍卫也是老相识,认识得他,并不阻拦。
夏诚进帐来看着年轻貌美的这个与他有过鱼水之欢的寨主寡妇。
口里说着问候,心里甚至想上前抱住她,双方耳鬓厮磨的说点恋人之间的话。
他又看着在一侧抱哄荼塔的朵朵,心道这小美妮子在,我的乌宝贝未必放得开,便道:“朵朵,你带孩子先出去,我和你们乌头人要有机密战事要谈!”
朵朵疑惑看了几眼,但最终抱着孩子出了去,只等门帘放下,夏诚一脸爱慕难舍状,心怀揣喜的上前去试摸乌瓦儿的手,一种恋人情绪在他心中成长。
他此刻清军要来的战事、杨秀清的胁迫、军务杂事全在脑里空了档,现在只想好好爱护、呵护眼前这个女子,将她融入自己的心里身里。
不料乌瓦儿脸色苍白高傲,打开了他上前摸着的手,给夏诚的感觉是自己的手很肮脏一般。
“宝贝,你、你不开心吗?我、我……”夏诚还在心里惊愧于自己是不是太冒失,一副恋爱中被动应对的老实人口吻。
乌瓦儿高傲的脸上有些哽咽,她的双眼开始含有泪光发红,又看了看那张背后竹屏风璧上,钉张着的一张斑花大虎皮,挂着的这一张虎皮他从牛角瑶山初上寮人寨子时见识过,④一路一直带来的。
夏诚以前从未注意过这有什么,现在才想起来好像是有些怪异,她最后镇定下语气,稍颤不愿多言道:
“你走吧,我是有孩子的,咱们再也不要各自纠缠不清了!”
“男欢女爱有何错,我……”夏诚或许内心一时间不能接受,开始强力为互相行为辩解。
“我并不喜欢你,那个是为了孩子与瓦寮氏未来自私的错!真的!”
乌瓦儿红眼硬气的打断了他的话,有些倔强的道:
“我现在实话跟你说了,虽然已经是错了,但我不想再错了,我的内心是不能容忍那样的自己的,我也不想骗你和骗自己!”
夏诚疑惑的看着她,她的那种脸上表情像极了后世被潜规则后大红大紫的女演员,在面对那个已经不再需要、却同样来再次占便宜的最初导游。
夏诚明白了,心里第一次觉得自己内心最柔软的地方被人打了一拳。
“是你先撩拨我的!”他怒而高喊,那种痛苦心塞与不忿几乎让他抓狂。
夏诚对于爱情是卑微的,他的内心一直以为,一个女子坦诚相见的扑向自己,主动爱慕自己,一定是爱他的,并且爱自己这个人的,作为两世的处男,他渴望爱,但前世地位而导致的情感自卑,以及一次的拒绝,又使得他不敢再跨出第一步去,纠结到今生。
乌瓦儿的主动点燃了他长久以来压抑的对爱的渴望,他欣喜发现自己也是有人爱的,虽然当时情况有些诡乱,对方也有孩子,自己所谓的处女情结更像个笑话,但他毕竟获得了一个男人渴望的东西,只想死死抱住眼前流过的拥有。
乌瓦儿沉默不语,泪目但静沉着脸看着他,仿佛他是个噩梦。
“你伤害了我!”夏诚最后末了说了一句,他满怀作为老实人被戏耍的愤怒,却语气低沉的说完这句话后,又看了看竹屏风璧上的虎皮,不出意外,是她那个死去的男人射的。
出帐后的夏诚一脚踩烂了他马背带来的西瓜,他本意是双方欢好分开后,出来时将西瓜给那个门口侍卫,让他第二天天热的时候拿进帐,给帐内的女人吃,电视剧里演的,爱情总要制造点浪漫与小惊喜。
但门口的那个僚人侍卫也不见了,不知道是因为帐内的争吵不敢再听,主动离开了还是什么。
当然本身现在也没必要了,他翻身赶马出了寮营,几个亲兵看出他心情不好,尤其是右手紧握着腰间的剑把子,更不敢说什么话。
林中溪边好像有人说悄悄话,离开寮营没几步,夏诚骑在马背上,从一侧发现了一件更令他寒心的事。
他一向视为禁腐的朵朵与那个门口侍卫在远处岩石溪水边,相互依靠说着话,一副恋人模样,荼塔小孩子在一旁玩水,水花被其拨的飞溅。
他看了半响,拨马离开了,两个尚未自知的恋人犹在溪边卿卿我我。
“人自发狂且发狂,对酒当歌需高歌!”
州府衙门内,入城后夏诚醉醺醺的发狂,饮酒的同时高呼低喊,就着同时用饭大肚婆白奴玉儿一侧弹奏的哀愁琵琶,在内厅里抒发着脾气与郁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