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空忽地神秘一笑，道：“小飞云，我且问你，倘若凶手真是老疯子呢？”上官飞云不料秦空出此一问，惊诧道：“秦大哥！”秦空摆手道：“我并非不相信老疯子的为人，只是老疯子时常疯疯癫癫，你怕是不知，他发起狂来连我都不认得，若是我的本事稍差半点，已不知在他手底下死过多少次了。”他却不知上官飞云在一年前便见过何不鸣的疯状了。

何不鸣大笑道：“每次俺想和秦兄弟你切磋武艺，你总是不应，即便答允了，也只是敷衍了事。俺倒希望天天发疯，这样俺就能与你打得尽兴了。”秦空苦笑道：“若当真如此，我还不如死了痛快。”又向上官飞云道，“小飞云，假若海晏村的一切都是老疯子发疯之后所为，你又当如何？要杀了老疯子为他们报仇吗？”

上官飞云从未想到过此点，此时听秦空一说，觉得他说得不无可能，心中疑团顿时解了大半，同时却又陷入矛盾之中，思忖道：“若真如秦大哥所说，我该如何？要杀了何伯吗？可是何伯犯了疯病，理智尽失，并非出自本意，我若杀他岂非不仁不义？但若是不杀，我又怎对得起爹爹和众位前辈？我到底该何去何从？”一时间难以决断，迟疑道：“这……”秦空微微一笑，道：“在你心里，其实本不愿杀了老疯子报仇，也不愿相信老疯子就是凶手，对吗？”

上官飞云被秦空说中心事，鬼使神差地点了点头，蓦地回过神来，又使劲摇了摇头。当日他和上官子吟见到海晏村的惨状，对何不鸣、孙尘封二人恨之入骨，恨不能生啖其肉，挫骨扬灰。后来，当他走出悲痛的阴影，冷静下来，却对他和上官子吟的推测生出质疑。尤其是离村后与何不鸣几番相遇，何不鸣总是对他疼爱不已，生怕他受到半点委屈，更让他觉得何不鸣不是凶手——或者说，在他心底深处，不愿相信何不鸣与孙尘封沆瀣一气，联手屠村。

“老疯子想不起自己究竟做了什么，小飞云又不愿相信老疯子就是真凶，即便相信了，也不知道该如何处置老疯子，偏偏你们俩还关系不浅，此事越来越麻烦啦。”秦空苦笑着拍打脑袋，饮了一口酒，道，“麻烦之事还是莫要急着解决为妙，否则只会越来越麻烦，怕要烦得你茶不思饭不想。我有一法，你们不妨试试。”

何不鸣听见有解决之法，忙道：“秦兄弟，你有什么妙计，说来听听。”秦空笑道：“此法说来也易，你们若信得过姓秦的，不如就由我做个鉴证人，定下约定。”上官飞云奇道：“秦大哥，什么约定？”

秦空悠悠道：“既然老疯子想不起来，那也不必想了，小飞云也不必再问了，反正还有一个孙尘封，若能找到他，真相自知。又或者，也许老疯子哪天忽然想起来了也说不定。在真相明了之前，小飞云依然是老疯子的小飞云，老疯子也还是小飞云的何伯，大家互不猜疑，仍如以前一样。趁此间隙，小飞云也正好想一想，该如何处理各种可能的结果。这个约定既然是在名剑阁定下的，不妨便叫做‘君山约定’。”

何不鸣拍手笑道：“秦兄弟，此法甚妙！小飞云，你觉得如何？”上官飞云一直深陷矛盾之中，胸口好似堵着一块巨石，压得他身心俱疲，秦空之法虽有些投机逃避的意思，当下却也不失为一个好方法，便道：“飞云愿遵秦大哥之意。”话一出口，蓦觉胸口那块大石瞬间化为齑粉，心胸不由为之一敞，前所未有的轻松。

何不鸣小心翼翼地问道：“小飞云，那你以后还会在心中将俺当成你的父亲吗？”上官飞云微笑道：“何伯放心，这个自然。”何不鸣大喜道：“好，好！倘若日后查出海晏村一事确实是俺所为，小飞云你就一剑杀了俺，为孤峰兄弟他们报仇，俺绝对没有半点怨言。”

秦空瞥了何不鸣一眼，懒懒地一笑，道：“我在世上就只剩下你和楼岳阳这两个朋友了，即便你真是凶手，小飞云若要杀你，也需得问问我同不同意。”何不鸣虎躯微颤，激动道：“秦兄弟。”秦空连连摆手道：“老疯子，你千万莫要感动，我只是不想以后没人陪我喝酒说话罢了。”

上官飞云心知秦空说得如此轻描淡写，只是为了不让何不鸣怀抱感激之心，不由被他们的朋友之义所动，颤声叫道：“秦大哥。”秦空还道是自己表明立场，要与上官飞云为敌，将他吓着了，哈哈笑道：“逗你玩的，海晏村众人所受‘炎掌’虽然赖不掉，但我始终相信老疯子的为人，此事只怕另有隐情。小飞云，你怕是这辈子都没机会同我和老疯子为敌了。”

何不鸣固执道：“俺不会与小飞云为敌，秦兄弟你也不许和小飞云为敌。若俺真是凶手，不用小飞云动手，俺自己在孤峰兄弟坟前谢罪。”拍了拍秦空的肩膀，歉然道，“俺也想同秦兄弟做一辈子兄弟，可若是俺真的犯下了错事，对不起小飞云，说不得只得辜负秦兄弟的好意了。”

秦空摇头笑道：“怎么说得你真是凶手一般？既然你和小飞云已定下君山约定，又何必再自寻烦恼？今朝有酒今朝醉，其他的事改日再说。来，咱们喝酒。”伸脚一挑，将一坛美酒接在手中。何不鸣豪气道：“不错，今朝有酒今朝醉，想它作甚？”拍开一坛酒的封泥。上官飞云默念道：“君山约定。”亦举起酒坛。

只听“砰”的一声，三坛酒碰在一处，发出一阵闷响，三人抱坛痛饮一番，忍不住放声长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