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空仰头纵饮，以酒催动剑势，瞧也不瞧二人一眼。说也奇怪，秦空自接到酒的那一刻，剑法忽然变得飘渺起来，如醺如醉，每饮一口，朔雪剑就越发让人难以捉摸。待饮至一半，朔雪剑宛若柳絮飞雪，绵密轻盈，随风飘荡，势及八方，裴、鱼二人攻少守多，颇有些捉襟见肘。

过得片刻，只听何不鸣哈哈笑道：“秦兄弟，你输啦，这几个贼厮鸟全都被俺打趴下了。”上官飞云转首瞧去，见厉无锋拄剑单膝跪地，捂胸咳嗽不停，雷震跌坐在地，双颊肿得不成人形，宁不悔躺在地上一动不动，不知死活，项天啸背倚石剑，左臂软软地耷拉着，唇边胸口尽是鲜血。

秦空微微一笑，将酒坛在耳边晃了晃，说道：“哦？完了么？”抱坛长饮一口，将酒坛高高抛起。剑势随着这一抛，倏地一变，如雾如风，仿佛消失不见，又像无处不在。裴、鱼二人大惊失色，尚不及反应，朔雪剑势又是一变，如露如电，侵略如火。

秦空朗声笑道：“老疯子，这次便算我输了。”朔雪寒光如瀑，只听得两声闷哼，鱼太元的铁骨扇盘旋着飞出，插入项天啸所倚石剑，距项天啸头顶不过一指的距离。鱼太元飞出两三丈远，凌空一个翻身，勉强落地，又退了四五步，终是站立不稳，摔倒在地。裴越之低喝一声，忙将冷雨剑插入地板，却仍消不去朔雪的力道，连人带剑向后滑去。冷雨剑划过地板溅起一长串的火花，足足拖了丈余，方才停下，裴越之面色发青，喷出一大口血来。

“啪啦”一声，酒坛落地化为碎片，坛中滴酒未剩。何不鸣喜出望外，问道，“‘焚书坑儒’！秦兄弟，这便是‘朝秦暮楚剑’的最后一式——‘焚书坑儒’么？”秦空点头道：“正是。”何不鸣抚掌赞道：“好剑法！这一战，俺虽比你快些，但这四个贼厮鸟加起来，也不及你那边的两个贼厮鸟厉害，咱们便算个平手，如何？”秦空不在乎输赢，笑而不答。

何不鸣涎着脸道：“秦兄弟，改日你让俺会会这招‘焚书坑儒’，如何啊？”秦空摇头苦笑道：“你这疯子，当真是个武痴。”何不鸣急道：“秦兄弟，你到底答不答应？”

秦空不去理他，走至凌翎身前，凌翎轻声叫道：“秦大哥。”秦空点了点头，向上官飞云道：“小飞云，方才多谢你了。”凌翎亦敛衽道谢：“飞云，谢谢你的救命之恩。”上官飞云连连摆手，忙道：“这是哪里的话，秦大哥和翎姐太见外了。”秦空又向肖欣道：“兄弟，谢谢你的美酒了。”肖欣早被秦空的剑法所折服，闻言激动不已，颤声道：“客、客气了。”

秦空低声道：“小飞云，你离开名剑阁之时，不妨去我们初见的那片竹林一趟，我有一件东西要送予你。”上官飞云正要问是何物，秦空已将凌翎揽在怀中，高声道：“老疯子，咱们走罢。丁小兄，烦请带路。”

何不鸣嚷嚷道：“秦兄弟，你还没答应俺呢。”秦空苦笑不语，只作未闻。何不鸣嘿笑道：“你不说话，俺便当你答应了。”秦空仍是不语。何不鸣高兴得手舞足蹈，自言自语道：“‘焚书坑儒’，哈哈，‘焚书坑儒’。”秦空、凌翎见他如此，都是苦笑不已。

何不鸣心愿既了，欣喜若狂，一把拎起丁二，笑道：“小子，快快带路，俺要将那些洞庭水贼全都丢到洞庭湖里喂王八去。”丁二见他疯疯癫癫，吓个半死，生怕他一个不留神将自己捏死，忙道：“是，是，这就走，还请大侠将我放下，才好带路。”何不鸣叱道：“放屁，你走得这么慢，那些洞庭水贼早跑光啦，你只需说清方向便是。”丁二伸手一指，战战兢兢道：“东……东南……”

裴越之扬声道：“拦……拦住他们……咳咳……”名剑阁众弟子自知不是何不鸣的对手，但掌门有令不得不从，只得硬着头皮拦住去路。何不鸣厉声道：“不要命的东西，你们也想去湖里喂王八么？”众弟子被何不鸣气势所慑，只觉耳中嗡嗡作响，再也顾不得什么掌门之令，纷纷退开，更有胆小者竟被吓得连手中兵器也拿捏不住。何不鸣哈哈一笑，道：“秦兄弟，俺先行一步了。小飞云，待俺解决了那帮水贼，过些日子便去青冥镖局寻你玩。”将丁二夹在腋下，当先走了。

秦空笑道：“我这便来。”掠至存放酒水之处，伸脚一勾，挑起一坛美酒，伸手接住，曼声吟道：“梦里三千落花飘，吞江饮月风雨摇。长歌横卧凌霄殿，浊酒一壶醉今朝。谪仙诗里江湖深，十步杀人笑红尘。若将北斗做酒盏，舀尽银河醉此生。”长歌声中，已和凌翎去得远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