燕雨柔听他说得难听，不悦道：“评书就是给人听的，凭什么那位老丈就不配了？人无高低贵贱之分，你莫要小瞧了人。”小厮解释道：“他若是要了酒菜，花了银子，自然能听得。可他趁着给咱们浔阳楼供给鲜鱼的当儿，赖在这儿免费听书，那却是不许。”燕雨柔见那老者鹤发鸡皮，心生怜悯，轻哼一声，道：“本姑娘要请这位老丈吃饭听书，瞧你许是不许。”小厮满脸堆笑，连忙道：“自然许得，自然许得。”

燕雨柔与上官飞云在那老者身边的桌子坐下，招呼老者一同就座。老者作揖称谢，燕雨柔莞尔道：“老丈不必多礼，听书罢。”过不多时，小二送上酒菜，燕雨柔邀老者食用，老者道：“老头子能听书已经很知足了，不敢僭越。”燕雨柔道：“老丈勿需客气，反正我和呆瓜也吃不了这么多，免得浪费了酒菜。”老者再不推辞，道：“那老头子就恭敬不如从命了。”却只是倒了杯酒，并不动筷。

厅上那说书人口若悬河，讲得绘声绘色，说到精彩之处，众食客仿佛身临其境，恨不能与穆桂英一同上阵杀敌，待得此段讲完，众人连连拍手叫绝，燕雨柔也忍不住喝了声彩。他们所坐之处旁边便是雅间，用屏风与外面隔着，这时雅间里忽有一人说道：“这个杨宗保真是好运气，娶了穆桂英这么一个奇女子，若不然他们杨家将怎么破得了天门阵。”另一人道：“靠女人的男人算什么英雄，若是咱们常师弟出马，不用什么降龙木，也不用什么穆桂英，只消常师弟一人便可破了那个劳什子天门阵。”

燕雨柔听得微微皱眉，只听一个少年人道：“二位师兄过誉了，师弟可不敢当。”言词虽然谦虚，可语音之中却颇有几分得意。先前说话那人道：“常师弟谦虚什么，你第一次参加罗天大醮，便拔了头筹，你是没见到其他几派弟子的惊讶之色呐。”那少年笑道：“那是因为大哥不在，若是大哥参加罗天大醮，夺魁的就不是我了。”

先前那人道：“大师兄的武功那是不必说的，连续五届罗天大醮独占鳌头，再参加也没什么意思了。常师弟的武功现在虽不及大师兄，但只要再过几年，自然能与大师兄并驾齐驱，要胜过其他道家门派的掌门，那也不在话下。”那少年听罢，哈哈大笑。

忽听一个中年人冷冷道：“再过几年，只怕老掌门也不是你们的对手了罢。” 少年和先前那人慌忙道：“弟子不敢。”中年人叱道：“罗天大醮只不过是道家门派年轻弟子的比试，拿个第一名有什么了不起的？需知天外有天，人外有人，似你们这般自命不凡，将来能有什么作为？杨家将一门忠烈，精忠报国，受万世之敬仰，又岂是你们可以比得了的？简直胡闹！”说到最后，声音愈发严厉了。

那两人齐声道：“弟子知错了。”中年人“嗯”了一声，淡淡道：“只盼你们是真的知错了。” 少年轻声道：“二叔，这些年的罗天大醮，前三甲全被咱们午子观包了，论实力，即便是正一、全真、上清他们几派加起来，也比不过咱们。为何每年的罗天大醮仍要放在龙虎山，放在午子观那才是众望所归，也省得咱们路途奔波了。”先前那人跟着道：“常师弟所言极是。”

中年人缓缓道：“相传当年张道陵祖师在龙虎山修炼仙丹，丹成而龙虎现，便将此山命名为‘龙虎山’，道陵祖师在龙虎山创立正一派，布化传道，救济世人，自第四代天师张盛祖师开始，历代张天师皆居于龙虎山。近些年，正一派虽然日渐式微，但龙虎山乃道家发源之地，各派对正一派很是敬重，罗天大醮自然要放在此处了，说起来咱们午子观也是正一派的分支之一。宁儿，你需得记住，潮有涨落，月有圆缺，任何一个门派都不可能长盛不衰，无论何时，人都不能忘本。”年轻人恭声道：“是，侄儿记住了。”其余众人纷纷道：“弟子受教了。”

厅上醒木声响起，说书人朗声道：“各位客官，下面咱们来说‘十二寡妇征西’的故事。”一语才罢，喝彩之声此起彼伏。醒木声再响，说书人张口开声，已说了起来，厅中瞬间沉寂下来，众食客静静聆听。这时，雅间之中忽有一人说道：“常师伯，各位师兄弟，多谢盛情款待，在下先行告辞了。”

少年道：“南师兄，听完这一段再走罢。”那人道：“不必了，今日已在此耽误了许多时候，我得尽快赶往紫竹苑，知会娴静师太，只盼能早日捉到那淫贼，替项师兄和叶姑娘报仇。”年轻人道：“既然如此，小弟也就不留你了。”

那人道：“若是诸位哪日见到了那个淫贼，切勿手下留情，直接杀了便是。” 少年道：“这是自然，此等淫贼，人人得而诛之，南师兄尽管放心。”那人道：“在下先行谢过了。常师伯、常师弟、诸位，告辞。”众人道：“后会有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