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空叹息道:“活人中了驱尸蛊,哪怕最后解了蛊,那人也已失了心智,生不如死。这几日,每日都是你给我打酒,咱们也算是相识一场,我便给你个痛快。”只见他握伞的手似乎紧了紧,店小二脑中蓦地爆出一声闷响,由脑至身,四肢百骸噼噼啪啪响个不停。店小二嘴角勉强扯出一丝笑意,低声吐出一个“多”字,“谢”字尚未开口,便直挺挺地倒了下去。
宋帝王手摇铜铃,啧啧道:“秦暮楚果然厉害,仅仅一招,便将他的大脑经脉,连同蛊虫一并损毁了。这倒是个好法子,也省得他受苦。”秦空寒声道:“对活人用驱尸蛊,此行此举,枉悖伦理,着实该死!”宋帝王笑道:“若不用活人试蛊,又岂能改进蛊虫,精进蛊术?”
秦空眼中精光暴涨,宛若利剑,冷哼道:“还要妄想精进蛊术么?你的蛊术便也止于今日了。劝你趁早就范,省得受那万剑穿心之苦。”宋帝王冷笑道:“百年之前,名剑阁已是我黄泉冢的手下败将了,任你如何了得,武功终究难逃名剑阁之樊笼,阁下未免也太过托大了。”秦空笑道:“哦?是么?那你可想错了。”
宋帝王冷笑一声,口中念念有词。霎时间,也不知从哪忽然窜出许多毒物,有满身银环的毒蛇、有色彩斑斓的蜘蛛、有通体乌黑的蝎子,还有许多空中飞舞的不知名的物种,一齐向秦空围去。
“就这点能耐么?”秦空朗笑一声,道,“你在酒肆底下坐了这么久,咱们却一直在外面淋雨,你也出来淋淋雨罢。”收起纸伞,凌空划了两下。众人只觉似有成千上万柄利剑一起挥出,剑意凛凛,宛如千年寒冰由内而外,砭骨针肤;剑势滚滚,仿佛黄河之水天上而来,沛莫能御。
毒物们被秦空的剑气绞得稀碎,散落满地,发出阵阵恶臭,将地上雨水染得一片殷红。那酒肆本就甚是简陋,仅用四根柱子和几层茅草搭建而成,秦空剑气至处,酒肆立时分崩离析,宋帝王的雨笠也应声一裂为二,跌落于地。
上官飞云咂舌道:“秦大哥的武功,可比我在名剑阁初见之时要高上许多,简直判若两人。仅靠一把油纸伞,便可施展如此凌厉的剑气,此等功力已不在常轩掌门之下了,这便是名剑阁的凭虚境么?”
凌翎抿嘴笑道:“是啊,名剑阁每层境界的差别宛若云泥。若是黄海之滨的‘决死杀阵’是秦大哥的第一次机缘,让他迈入了凭虚境,那岩流岛上何大哥与武藏的决斗便是秦大哥的第二次机缘。秦大哥目睹了那场决斗后,一日之内,便从凭虚境的初窥门径,到了登堂入室的境界。秦大哥如今的武功,大概已到了凭虚境的中后期,可谓名剑阁开山祖师觞茗先生之后的第一人了。”说起秦空的武功,凌翎激动得面泛潮红,自豪之感溢于言表,好像自己成了绝世高手一般。
上官飞云听到岩流岛之战,忍不住问道:“翎姐,听你所言,武藏的妻子醒过来了么?”
凌翎点了点头,又摇了摇头,叹道:“涅槃窟一别后,我们去午子观讨了许多丹药,丹道祭酒逸灵子道长还特地为此炼制了几枚秘药,可武藏的妻子却只醒来了片刻,她与武藏说了几句话,便又睡去了。尽管未能彻底治愈,武藏对此已是感激涕零了,便信守承诺,与何大哥比了一场。武藏原本就是好斗之人,只因妻子原因才弃剑封刀,一旦放开手来,仿佛鱼回故渊,鸟归旧林,兴奋不已。那一战,从傍晚一直打到了拂晓,双方都使出了浑身解数,最后却是武藏凭借地利,胜了何大哥一招。武藏对何大哥的武功赞叹有加,拍手称道‘相见恨晚,技艺有承’,遂将他的‘燕返二天流’刀法和‘五轮术’内功毫不保留地传给了何大哥,请何大哥将他的武功带入华夏,择人相传,发扬光大。”
上官飞云心道:“原来方才在午子观与何不鸣交手时,他用上了武藏的功法,果然和咱们华夏武功大不相同。”
凌翎接着说道:“何大哥当时便说,要将这两门武功传授给你。可武藏用的是东瀛的大太刀,比华夏的剑要长许多,他怕你使不习惯,回华夏的路上便苦思冥想,又请秦大哥相助,总算将武藏的刀法与自己的炎掌相融合,创出了一门掌法,叫‘大圆明刀’,说一见面便要传你。”
上官飞云大惑不解,暗忖道:“翎姐应当不会骗我,她也没有骗我的必要。可若真如翎姐所言,何不鸣今日为何会在天下英雄面前陷害于我?莫非他另有别的计较,却又不方便说,是我误会他了?可他和我交手时,下手丝毫不留余地,若非娴静师太出手,我怕已死在他手上了。这究竟是怎么回事,难不成还有别的什么隐情?”
上官飞云心念电转,越想越觉蹊跷,思绪却被一阵急促的铜铃声打断。循声望去,只见宋帝王颓然跌坐在地,低垂着头,下颌和胸前蓑衣上满是鲜血,手中铜铃却兀自晃动不止,秦空的油纸伞便停在他面前一尺之处。秦空失笑道:“莫再摇了,再怎么摇,那些尸人也动弹不了。”
“谁说我这铜铃是驱尸的。”宋帝王冷笑一声,蓦地抬起头来。他的头发披散着,被雨水一淋,几乎将面庞尽数遮住,隐隐可见乌发下的眸子里透着幽蓝的精光。只听他不慌不忙地说道:“以那人的武功,这点路程也该到了罢。”
秦空低叱道:“休要故弄玄虚,今日你非死不可,无论谁来也救不了你,你还是趁早治好燕姑娘的毒,大家都省事。”宋帝王阴笑道:“你的武功的确很高,可那人未必在你之下。再说了,你对那人当真下得了杀手么?”秦空闻言,心中泛起一丝不祥的预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