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官飞云听秦空所述情形,与那日在终南山下的树林,何不鸣敌我不分的癫狂模样如出一辙,顿时了然,心道:“那日地午、地亥投施追魂砂不成,反让自己人中毒毙命,难怪何伯好端端的却忽然癫狂起来。”转念又想:“秦大哥对韩枫前辈很是敬重,韩前辈当年正是因为陌教之事命沉洞庭,倘若我真是陌教之后,不知秦大哥会如何待我?是否会如梦中那般……”
思量之间,祀堂已在眼前。四人推门而入,只见何不鸣盘坐在蒲团上,脑袋低垂,神色颓败,似是疲倦已极。他面前地板上一大滩血,衣服上也满是血渍,听见有人进来,抬头一望,喜道:“小飞云、秦兄弟,你们终于来了。俺记得俺明明在午子观的客房睡下了,只等着第二日的武林大会,怎地醒来便到了这里,浑身似脱力了一般,动也难动一下。俺问那两个女人,她们也不肯说,只说让俺待在这里等你们来。”
秦空失笑道:“老疯子,你倒是好,捅出这么大的篓子,却什么都记不起来了。看来巫术还是比酒好啊,我真想如你一样身中巫术,这样那些烦心之事便可彻底忘记了。”何不鸣莫名其妙道:“什么巫术?”秦空苦笑道:“小飞云,你讲给老疯子听罢。”
上官飞云将午子观武林大会和山脚下酒肆发生的一切娓娓道来,何不鸣听罢,吃惊道:“什么?俺在武林大会上说小飞云是慕容苍劫的孩子,更是屠杀海晏村的凶手,还将小飞云打成了重伤?”
燕雨柔娇哼道:“你那一番话将云哥推入了万劫不复之地,与云哥交手更是毫不留情,若非师父她老人家出手相救,只怕云哥……只怕……”何不鸣满怀愧疚道:“俺怎地做出了如此混蛋的事情?俺对不起小飞云,俺不是人!”说着,“啪啪”甩了自己两记耳光。
上官飞云劝道:“何伯无须自责,你是中了宋帝王的血魂术,身不由己。”何不鸣自责道:“不成不成,不管怎么说,俺总是害了你,都是俺的错。”还要再掴自己,却被秦空拉住。
秦空道:“事已至此,你便是把脸蛋打烂,也于事无补。与其一味自责,倒不如说说,你是如何中了宋帝王的血魂术。”何不鸣如实道:“俺从未见过什么宋帝王,至于那血魂术,今日更是头一次听说。”
上官飞云狐疑道:“这却怪了,既未见过宋帝王,又怎会中血魂术?”秦空问道:“老疯子,武林大会前的那几日,你在午子观与各派高手切磋,可有受伤流血?”
说起比武,何不鸣瞬间来了精神,兴致勃勃道:“六大门派和四大世家的那些家伙各个推三阻四,唯有夏家的夏晚风和魏家的魏然小儿肯跟俺过招。这两个小子,虽是后辈,却也真有几分本事,比之年轻时的夏商和魏晋,有过之而无不及。还有几个其他门派的高手,武功也很是不错,比鱼太元、项天啸他们那几个贼厮鸟强多了,可俺始终没有尽兴。”
秦空奇道:“这么说来,你并未受伤流血?”何不鸣道:“他们哪会是俺的对手?秦兄弟问这个作甚?”秦空道:“若没有你的血液和八字,血魂术便成不了。老疯子,你再仔细想想,可曾与谁说过你的八字?”
“血液、八字……”何不鸣反复念叨着这四个字,凝眉苦思,忽地大叫道,“俺想起来了!曲墨,是曲墨!”
众人大惊,凌翎道:“何大哥,你说的是午子观的丹道祭酒,逸灵子道长曲墨?”何不鸣点头道:“不错,就是他。那日我们去午子观为武藏求药,当天晚上,曲墨来叩俺的门,跟俺说:‘白日里贫道苦翻丹经,终于找到一种法子或可炼制出与凤羽草功效相近的丹药,此丹需以八字纯阳的男子鲜血为引,方能成功,可纯阳八字万中无一,可遇而不可求。’”
上官飞云心道:“这纯阳八字岂非和雨妹的纯阴八字一样罕见?”只听何不鸣继续说道:“俺问他还有没有别的办法,他想了想说:‘纯阳八字乃先天之阳,倘若实在找不到先天纯阳之人,或可以后天之阳弥补。’俺问:‘何谓后天之阳?’曲墨说:‘后天修炼的至阳之气便是后天之阳。’俺心想,俺的炎阳真气不正是至阳之气么?便问他:‘俺的血行不行?’曲墨拍了拍脑袋,道:“贫道怎地将何兄忘了?不知何兄八字是何,若是先天阴气过重,再多的后天阳气也于事无补。”俺将八字说,曲墨道:‘八字之中五字属阳,已过半数,或可一试。至于成功与否,只能听天由命了。’俺便随他去了丹庐,取了一碗血交予他了。”
秦空嗤笑道:“好一招见雀张罗,步步为营。老疯子,你上当了。”何不鸣愕然道:“俺上当了?可是武藏的妻子确实醒过来了呀。”燕雨柔道:“我自幼寒毒缠身,常轩道长嘱咐午子观的前辈为我炼丹祛寒,倘若真有此等至阳丹药,我岂会不知?武藏的妻子醒过来,多半是其他丹药的功效罢。”
上官飞云难以置信道:“难不成曲墨道长也是陌教中人?”浔阳楼头,常乐识大体、辩是非、践诺言,风骨卓然;武林大会上常轩骤然离场,胜负未判,路青城主动认输,气度不凡;燕雨柔的寒毒早年又全靠午子观丹药压制,是以上官飞云对午子观上下很是敬重,着实不敢相信曲墨会和陌教有染。
“想不到曲墨竟和陌教扯上关系了,这可有意思了。”秦空低笑一声,沉吟道,“一个是午子观四大祭酒之一,一个是岭南温家的家主,一个身兼白帝城和朔州魏家双重身份,还有个极为可疑的谪仙殿掌门。看来那晚在寒门出现的白玉琮所言非虚,不知其余各派中是否也潜藏有陌教之人,若真如此,华夏武林危矣。最可怕的是,他们数月前便拿到了老疯子的血液和八字,可直到武林大会上才发动血魂术,这份隐忍和算计,不可谓不深,其背后所图之事,着实教人胆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