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闭嘴。” 季维知揉揉脸颊,试图放下嘴唇的弧度。
温绍祺一头雾水,“你没带伞?那这么大雨你怎么来的?”
“有人送。”季维知 “嘿嘿” 笑着,前言不搭后语,“你家有空房不,让我进去看个东西。”
温绍祺一脸迷惑地指了指客房,“咱俩不是去踢球吗,你看啥玩意啊?”
“这么大雨踢个什么劲儿。” 季维知撂下这句话就蹬蹬地跑到房里,关上门,留温小少爷挠头疑惑。
屋里,季维知屏息凝神,打开那个锦缎包裹。里面是一层油纸文件袋,割开封条,才能看到叠得工工整整的信。
约莫百来封,面儿上写的都是 “清安亲启”。
猛然看到自己的名字,季维知眼眶有些湿润。盛绥没骗自己,这两年里,自己不是没人惦记的。
打开其中一封,只见字迹工整大气,一丝不苟,像极了那个连鬓角眉梢都干干净净的男人。
[清安亲启。今日旁听化学工程课,亲眼所见桐油产出 “变废为宝”,我才明白大才们所言“赛先生” 竟真有如此威力。可惜语言关实在难过,我始终一知半解。好在同学祖籍泊城,藉他的笔记,但愿 Final 能好看些。不知清安是否温饱无虞,考学又是否顺利?愈近年关,归心愈切,惟愿早日见到你。 顺祝 冬安。]
季维知眼睛一热,泪水滚到信纸上,慌得季维知立刻拿袖口去擦,生怕弄皱它。
又往后拆了许多封,都是类似的语气,说着异国求学经历——今儿谈下来批新仪器,明儿去了哪个学生社团,又认识了一路仁人志士,抑或跟谁闹掰了。诸如此类,琐碎日常。
但季维知看得入迷。好像以这种方式,就能窥见自己不曾参与的那两年。
他发现这些信越到后面篇幅越短,主笔人似乎在压抑什么情感,又因它太浓烈,不得不诉诸笔尖。
但究竟是什么样的感情,季维知读不出。他只凭着直觉,记下最后一封信的留白——
[河畔的雪不小,银色遍地,不知像不像你那头的月光。]
*
温绍祺听了一下午广播,等听到房里有动静,天都快黑了。
“舍得出来啦?我当你要猫一天窝呢。” 温绍祺闷闷不乐。
季维知明显喜笑颜开,也不怼人,好脾气地说:“不猫了不猫了,咱出去吃点东西呗?”
“雨都停八百年了也不见你动弹。” 温绍祺无聊一下午没啥好脸色。
季维知仍是笑,“走啦走啦。”
俩人选家炸酱面馆坐下,没一会,桌前摆上七碟八碗儿,辣椒麻油淋面,又家常又讲究。
季维知心情大好,三五口吸溜完,一抹嘴巴,浑身透着舒爽劲。
温绍祺怎么看他怎么不对劲:“你今儿是不是中什么奖了?”
“算吧。” 季维知笑盈盈的。
“真的?中啥啦?”
季维知想了想:“中了七颗糖果。”
“……” 温绍祺要不是为了职业生涯考虑,这会大概得脱口而出 “你傻不傻”。
好在温小少爷学会点察言观色,知道领导心情好,可以为他添点堵。
“哎我说,盛二爷是不是挺久没来烦你了?” 温绍祺只当那俩人仍旧水火不容着,问起问题也没把门。
季维知听到这个名字,警觉起来:“怎么?”
“没怎么。就是我爹过两天想请他吃饭,非得把我也叫上,说是叫我认识认识城里的大人物。” 温绍祺嚼着豆芽菜,含糊不清地说,“他可拉倒吧,我顶瞧不上这些暴发户,巧取豪夺算什么大人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