盛绥又惊又悔,心疼地动了动嘴唇,满心隐忍无法诉诸口,最后只化作一声痛苦的喊声:“知知……”
年轻人低着头,像是卸了力气。
“这些日子,承蒙二爷照顾。”
这话一出,盛绥便心知不对劲。可他有什么立场去拦?无耻的、烂泥似的人,是他。绝情的、欺瞒的人,也是他。
季维知深吸一口气,哭腔越来越浓,接着往后说:“不管出于您什么原因养我,都算是恩情一场,我不可能对您动手。
“当初我说过,只要您捱过我三下,前尘往事一笔勾销。如今,三下已经了了——”
句句字字,痛心疾首。
季维知嘴唇都白了,行尸走肉似的,转身离开。
“那一切就到这儿吧。”
沉重的门重新合上,隔开暖冷黑白 两个世界。
歌声听不懂离人怨,仍在柔软迷离地响——
这软风儿向着好花吹,
柔情蜜意满人间。
第44章 旧事
腊月二十四,本是泊城的小年日。家家户户掸尽尘土迎春,好不热闹。
若是有人从万国饭店出来,在街头巷尾遇到同乡,必是要惊诧一番今晚的奇事:
“听说了吗?今儿季少校在二爷的生日宴上,把人给揍了!!”
“可不是嘛,我都看傻了!也不知道那小子跟二爷到底怎么结的梁子。”
“瞧他那要干仗的架势,就跟老婆被二爷抢了似的,谁知道到底怎么回事。”
“唷,合着您也没听清啊?”
“谁敢偷听二爷的秘辛。那小子刚进屋就有人请我们出去,不过我临走前回头瞧了瞧,好家伙,你猜怎么着?二爷被他摁在墙上揍,还不还手!”
“嚯,真的假的?”
此起彼伏的爆竹声里,小道消息不胫而走。万国饭店那场闹剧,莫名变成了盛绥横刀夺爱,季维知提拳(?)伤人的故事。
而故事的主人公,则刚刚毫发未伤地从警局出来。
虽然没真斗殴,但毕竟是在租界上闹事,再加上俩人在泊城都算得上有名有姓,跟警局周旋还是费了番功夫。
盛绥半分疼没挨,只是衣领被攥得皱皱巴巴。倒是季维知,右手指节发青发紫,看着十分骇人。
盛绥又心疼又自责,刚从警局出来就忍不住关心:“手还好吗?”
季维知当然不理他,拦了辆人力车,走了。
盛绥知道这种情况下季维知不可能再坐自己的车,又怕他出什么事,于是极慢地在后面跟着。
但季维知没有在马路上做什么不合时宜的事来发泄不满,而是出奇冷静地回到盛绥的公馆。
倒也在盛绥的预料之中。季维知大概会回屋子火速收拾东西,离开,再也不跟自己说一句话。
果然,刚发完火的年轻人一回屋就把房门锁起来,翻箱倒柜地找出自己带来的行李,叠都不叠,机械似的往箱子里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