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张六斤父母去世后他们家过得第二个除夕,张六斤用“稀碎”两个字形容今年的除夕夜。
如果说去年大年三十晚上是因为自家的餐桌上只摆了两碟肥肉炒的菜,让兄妹几人感到生活上的贫瘠外,那今年的大年三十和去年相比还少了兄妹几人的笑声。
妹妹秀霞自然是呆在陈一达家里过年,张六斤家里就剩下他和弟弟福堂两个人,再加上那条年迈的老狗。
腊月二十几号,弟弟福堂闹着说要去陈一辉家里找姐姐,说他很久没有见到姐姐,他想姐姐了。
张六斤不想去,他是不好意思面对妹妹,可是福堂说如果哥哥不带他去,他就要自己去陈一辉家里把姐姐给带回来,张六斤这才硬着头皮领着福堂去陈家探望妹妹。
给他们开门的是陈一达,陈一达看到是张六斤和福堂来了,热情地招呼他们进屋坐。
张六斤双手插在上衣口袋,站在门外对陈一达说是弟弟福堂闹着要来,让他进去看看秀霞就行,自己就待在门外等着。
陈一达掏出根香烟递给张六斤,张六斤说不要。
“等福堂出来我就走了,不用客气。”
陈一达说张六斤就是太死心眼儿,哪怕进去看看秀霞在他们家过得好不好也行。
两个人拉扯之间,张六斤看到福堂拉着秀霞的手往外走。
他对弟弟福堂说道:“摔娃把手放开,你拉你姐干啥哩?”
福堂大声说:“我姐要回咱屋过年。”
张六斤上前把福堂的手拽了回来,训斥他说道:“再不胡说,你刚才答应我就是过来看看姐姐,你再胡来就给我回去。”
陈一达拍了下张六斤的肩膀对他说:“摔娃多大个人,你喊娃干啥,大过年的。”
秀霞看到张六斤脸上并没有不满或者兴奋的表情,只是淡淡地说了一句:“哥,你来了。”
张六斤没敢去看秀霞的表情,只是看了下秀霞的穿戴,发现妹妹在陈一达家里精神面貌确实和在自己家里不一样了。
秀霞穿着身绣花的小红缎子棉袄,头发被梳理的整整齐齐扎在脑后,脚上的棉窝窝一看就是新做的。更主要秀霞脸上又重新恢复了健康的红润,比之前还胖了许多,想来她在陈一达家里的确生活的比较好。
看到妹妹一切安好,张六斤心里的负担也减轻了不少。
陈一达的母亲董氏从院里走了出来:“辉辉说他福庆哥来了,你这娃站在门口干啥,外面冷的,快跟摔娃两个进来坐。”
按照城固拜年的讲究,小辈看到长辈要跪下拜年,然后长辈会掏出红包发给晚辈,以图个吉利。
张六斤没有下跪,只是站在原地对陈母说了声:“大姨,新年好。”
董氏没有计较张六斤的礼数问题,老人家笑呵呵地从口袋里掏出两个红包,分别递给了张六斤和福堂两兄弟。
福堂看到有人给红包就接了过来,张六斤还是之前那个姿势,双手插在衣服口袋,并没有去接陈母的红包。
陈一达拿过红包,走到张六斤跟前塞进他衣服口袋。
“你大姨给你红包你就拿着,你这娃咋变得死犟死犟的。”
他们要留张六斤和福堂在家里吃饭,张六斤谢绝了对方的好意,他对陈母说:“大姨,我就是过来看看秀霞,顺道给你和我大伯拜个早年,我跟摔娃在家已经吃过饭了,我就不留了,我们回了。”
陈母看他执意不愿停留,就在趴在儿子陈一达耳边小声耳语了几句。
张六斤拉着弟弟福堂的手刚走出不久,他就被后面的陈一达给叫住了。
陈一达双手提着两个袋子,递给张六斤说道:“过年哩,家里做了些腊肉,还有瓜子和花生,你跟摔娃两个拿回去吃。”
张六斤不想要,陈一达板着脸说:“福庆,你以后要是还叫我一声哥,你就给我拿着。你上门给我爸我妈拜年不能让你空手回去,这是礼数问题。”
张六斤看陈一达将自己的父母搬了出来,他只好收下,对陈一达说了声谢谢。
张六斤带着福堂已经走了很远,在他们身后秀霞站在陈家大门口望着哥哥和弟弟的背影,眼泪汪汪的望着他们。
陈一达长吁口气,他拉过秀霞的手对她说:“小女别看了,跟哥回屋,妈说要给你发个大红包哩。”
张六斤把袋子放到地上,领着弟弟在父母灵位前点燃三柱香,他让福堂先跪在地上磕头,自己站在灵位前默默念道:“一敬天,二敬地,三敬父母、众先人。”
插好了香,张六斤也跪在灵位前,对着张怀民和刘氏的灵位说道:“爸、妈,新年好,我跟摔娃给你二老拜年了。”
给父母上完香,福堂迫不及待打开了陈一达刚才给的东西。
张六斤看到袋子中有两吊腊肉和几挂熏肠,几包糖果,还有些瓜子和花生。
福堂把装有糖果的袋子打开,从里面抓起一块儿糖果吃了起来。
张六斤发现瓜子和花生里面有个用红布包着的东西,他打开一看里面装的是几块银元。
“唉。”
张六斤自言自语地说道:“人都说人穷志短,马瘦毛长,要是按照我以前的性格,这钱说啥都不能要,谁让我张六斤现在穷的叮当响呢。”
眼看着已经开春,天气越来越暖和。
张六斤把要去西安找大哥的事情正式提上了日程,在去西安之前他还要将弟弟福堂安顿好才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