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六斤回应了一声,然后就没有话了。强老汉看张六斤不说话,他也只好继续抽着旱烟。
惠珍母亲端着洗碗水泼在了院子中间,她从老伴身边经过时像是在自言自语地说了句:“一天到晚就知道抽烟,遇到正事嘴就像叫泥给糊上了,连个响屁都放不出来。”
这下好了,张六斤发现这家人今天的行为都不正常,他问强老汉是不是自己有什么做得不对的地方,他让强老汉有什么话就直说,现在这个样子他感到有些难受。
强老汉把手里的纸烟熄灭了,他觉得有些话还是当面说清楚比较妥当,成与不成就看缘分了。
“福庆,那叔就直说了。我跟你姨就惠珍这么一个娃,今年十七了还没给人。你姨跟我商量过,我俩都觉得你娃是个好人又没成家,所以说看能有机会的话,咱们两家人变成一家人,把惠珍给你当媳妇。”
“啊?”
强老汉的话音未落,张六斤就惊讶地叫出声来。他想到强老汉可能是有事要求于自己,但他万万没有想到对方居然是想把姑娘嫁给自己。
强老汉清楚张六斤听到后心里是如何打算的,他继续说道:“你家舵人去世的早,你自己从小就在外面漂着,在邠县也没个亲戚六人,所以我跟你姨就不打算按当地的风俗托媒人提亲,当你面把话说清,行就行,不行也无所谓。”
就在强老汉和张六斤聊天的空当,躲在窑洞里的惠珍并没有闲着。她把耳朵贴在门缝处偷偷地听着父亲是如何对张六斤说的,当听到自己父亲对张六斤说成与不成都无所谓的时候,她气的直跺脚。
“啥叫无所谓嘛,我达会不会说话。”
强老汉觉得今天自己总算是硬气了一把,把心里话给说了出来,顿时感到轻松愉悦。
“当然我也知道,惠珍嫁给你是我强家高攀了,你是军官,我跟你姨就是地道的农民,惠珍也没有念过书,没文化。”
提起自家不识字的闺女,刚才还自觉有些底气的强老汉又变得失去了自信。
话说的如此明显,张六斤这下全都明白了。难怪强老汉家里人最近总是奇奇怪怪的,原来症结发生在这里。
强老汉看张六斤没有回应,以为自己的话让对方感到为难,于是他站起身拍拍张六斤的肩膀说道:“福庆,你不要为难,这事本身就是要你情我愿的,我老汉也知道强扭的瓜不甜。事就是这么个事,你自己考虑考虑。你要是不愿意,就当叔啥都没说,咱还跟以前一样相处就行。”
说完强老汉打算回屋,张六斤一把拉住了他的胳膊问道:“老强叔,这事是你跟我姨的意思还是惠珍的意思,惠珍知道这个事情不?”
强老汉看到张六斤的表情,他觉得有些门道,于是大声对张六斤说:“看你说的,我俩又不是卖女子,她咋能不知道呢?一天到晚在我跟你姨面前说她福庆哥咋样咋样,福庆哥人这么好那么好的,我听得耳朵都磨下茧子了。”
“哐当”一声,窑洞的门被惠珍用脚给踹了开来。张六斤看到惠珍满脸通红,她跳着脚对强老汉嚷道“达,你一天到晚胡说啥哩,我啥时提过他了。”
“哈哈哈哈……”
强老汉和在厨房的惠珍母亲同时笑出了声,张六斤也笑了,惠珍看到大家都在笑自己,她捂着脸从院子里跑了出去。
“福庆,你还愣在这儿干啥,你媳妇儿都要跑了,还不赶紧撵去?”
傍晚的夕阳甚是好看,金红色的云朵像条绸带挂在天边,张六斤和惠珍在山顶上散着步子。张六斤发现惠珍有些走不动了,他伸出手拉起惠珍的右手,惠珍像是触电般的急忙想缩回自己的右手,可是被张六斤的手给死死拉住,再也不想松开。
看到一处凸起的土堆,张六斤拉着惠珍的手走了过去,二人坐在土堆上一同看着夕阳。
“福庆哥,你真的不回去了么?”
惠珍和张六斤坐在一块儿石头上看着夕阳,她还是不敢相信张六斤能为了自己留在这个穷山沟里。
张六斤用手轻轻抚摸着惠珍的脑袋对她说:“不回了!给我当团长我也不回了。我给部队领导写封信就说自己的病还没有痊愈,即使好了后也可能成为个废人。以后我就呆在邠县,哪儿也不去。”
太阳已经完全落下,天边的月亮逐渐明亮起来。惠珍的脑袋靠在了张六斤厚实的肩膀上,看着皎洁的圆月,她脸上露出了幸福的笑容。</div>