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豆浆从那姑娘手中缓缓端过来时,那弟弟太激动了,不能自已地迎了上去,可就在这时,就在这最关键的时刻,发生了一件极不体面的事。
“到底是什么事啊?”众人全都放下了手中的西瓜,疑惑地看向了他。
“就是……窜稀了呗……”那讲故事的年轻人低下头去,扣着手指,声音微弱,尴尬地说着。
“哇!哈哈哈哈——”听到这儿的众人全都笑得前仰后合,甚至有人还跌下来长凳。
那只蚊子又“嗡嗡嗡”地飞了过来,摇摇晃晃地在空中像个喝醉了的酒鬼,最终还是落在那年轻短工的手臂上,那年轻的短工这一次并没有用手扇走那只蚊子。他继续讲着那个故事。
那弟弟就惭愧地低下了头 脸色变得煞白。他的右手还端着那碗豆浆,左手下意识抠破脚上的一块疤,血就一股脑儿淌了出来。那姑娘捂着嘴笑了笑,然后甩了一下麻花辫,转身出了屋子。
那姑娘刚一出屋子,那弟弟就崩溃了,他拿起了那姑娘家的刀,发疯似地冲了出去。那姑娘在他身后大喊着,不过她并不知道他的名字,口中只能“阿巴阿巴”喊着。
在山脚下,独木桥那儿,那弟弟狠狠地把自己摔进了草丛里,然后他揪住自己的头发,砸自己的脚。他身旁有不少小石头,于是他拿起那些小石头,不停地砸进溪流中。那些小石头落入溪流中,溅起了一片又一片的的水花,水花刚激起涟漪,然后又随着溪流没入平静,他就又抛下去一块小石头,嘴里还在不停地重复着大喊,傻子,全都怪你,怨你,你是个傻子!
说到这儿,那讲故事的年轻短工眼中噙满了泪水。
陈克南和李甫南沉默着,李大壮又咬了口西瓜,听故事的短工们依然哈哈大笑着,有的人甚至笑出了眼泪。陈三拿起叶子烟又抽了口,吐出的烟缓缓升入空中,慢慢地消散在了这庭院中。
那只落在讲故事的年轻短工手臂上的蚊子,似乎已经吃饱喝足了,它的肚子变得鼓鼓囊囊的,腹部金色的银蓝色相间的花纹一览无余,十分鲜艳。洋槐树的花瓣又随风缓缓落下,与那飞在空中的蚊子不期而遇,“啪”那讲故事年轻短工伸出手臂,手掌准确地拍中了那蚊子。那蚊子与花瓣就在他的手中留下了掺杂着花粉的小小血斑,像朵来不及绽放的红色玫瑰。
他又继续开始讲起了故事。
夏至里的太阳落下山顶的时候,在接近山顶时是柔弱的光,天空这时一丝晚霞也不会有。这时候,在独木桥山溪的下流处,几个扎着马尾的女人正在溪边洗衣服。有个眼尖的女人突然发现一个孩子顺流而下,溪水湍急,冲击着那个孩子,而那个孩子没有任何反应。这群女人大喊大叫地将他捞了上来。捞上来时他已经奄奄一息,衣裤也刮破了。身上有许多被石子或是树枝碰破的伤口。那个孩子的的手腕处有一道一字型的伤口,很深,几乎割到动脉。她们赶紧把那孩子送到了附近的大夫那儿,很幸运,他活了下来。
“故事到这儿就讲完了。”讲故事的年轻短工背过了身去,开始大口吃起了放在桌上他仍未吃完的西瓜。月光洒下,洋槐树细长的阴影斜落而下,阴影笼罩住了讲故事的年轻短工,把他完全隐没在了黑夜之中,他的神情被夜色吞没,以至于没人能看清楚他。随着他的啃咬,那西瓜汁正从他的脸颊缓缓流下。
听完了这个故事,陈三吐了口烟,李甫南转身回了房,李大壮打了个哈欠,那些短工们依然在哈哈大笑着。
只有陈克南注意到那个讲故事的年轻短工,他的手腕处的有一道红色伤疤。</div>