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章 灾难来临(二)

蜀地往事 陈思橙 4266 字 2个月前

“大当家的,有人在我们身后开黑枪。”一位土匪喽啰慌慌张张地跑了过来,他擦着脸上的雨水,向骑在棕色骏马上的高大独眼土匪报告道。

“你他娘的慌什么!听这枪声就是几个小猎户,拿着杆破枪在那儿乱放炮,他娘的根本不足为惧!”雨水打在那骑在棕色骏马上的高大土匪身上,雨模糊了他的脸,他没有擦,而是指着身旁的几个土匪命令道:“你,你,还有你,去给我把那伙开黑枪的杀了。快去,他娘的!”

话毕,那一伙土匪就转身欲朝后杀去。“砰——砰——砰——”远处又响起一阵阵连续的枪响,夹杂着噼里啪啦的雨声。

“等等!”高大独眼土匪举起左手,几个土匪立即停止了动作。那高大独眼土匪思索了一阵,略带一丝慌张说道,“不好,听枪声像是汉阳造,这李小儿估计派人去报告保安队了。”

“怕什么,大当家的。来一个咱杀一个,来两个咱杀一双。”一名土匪举起砍刀,雨滴落在他的脸上,露出阵阵狰狞。

“啪!”一声马鞭打在他的身上,那土匪瞬间失去了精神气,萎得像只被惊吓过度的耗子,抱起头求饶着。高大独眼土匪沉着声凶狠地说道:“你他娘懂个屁!我他娘要和保安队硬碰硬,就得伤敌一千,自损八百,不划算。”说着,他勒住马转了身,“走,叫上兄弟们赶紧撤,有朝一日,再杀回来!”

说着,便呜啦啦地骑着马带着人往村口的方向奔去。

雨,依然在下,村子里被火烧着的房子开始熄灭,只留下了滋滋的未燃尽的木柴声与烟雾升腾的气味。

“老爷,土匪们撤了,发生什么事了?”陈三握着那柄已经卷刃的猎刀,迷惑地看着撤退的土匪。雨水混合着血水从他头上一直流到了脚下,流在青砖地上,慢慢从四周蔓延开来。他的身上全是血,不知是他的,还是土匪的。

“看来是甫南儿搬来救兵了,”李老爷眼睛一亮,他丢下了那柄刀刃即将弯曲的猎刀,兴奋地摇晃着陈三的肩膀,“三哥,我们得救了,救兵来了。”

“李老爷,陈三你们没事吧?”王明和他的兄弟拿着土枪跑了过来,他们的身上早已被雨水浸湿,王明继续说道,“我俩本来说来你们这儿避避,想不到土匪把你们围了,我们俩兄弟不敢过来,一直躲在远处观望着。看到他们杀进去了,我们赶紧才放枪。希望你们没事。”

陈三和李老爷对着王明和他的兄弟作了一揖,表达感谢。之后,便疲惫地坐在了地上,眼神空洞,不再言语。

宅院的另一边,李大壮趴在地上,抱着母亲的遗骸大声哭泣着;里屋李太太正拍打着已吓死的李老夫人,欲通过拍打从而唤醒她。旁边倒地的佛牌,散落的佛珠上渗着汩汩鲜血,有一颗头颅,正脸朝下,孤独地向着地面。

“兄弟们,对着天多放点枪,让银虫山的土匪们知道我们来了。”穿着黑皮带着大盘帽的保安队长,骑在马上对着身旁的众人喊道。

“队长,你不怕我们暴露了位置,那土匪来打我们吗?”一名手拿着汉阳造步枪,正在上着膛的小队员问道。

队长举起马鞭打落了那小队员的大盘帽,大吼道:“说你傻,你他娘就是傻,那银虫山的土匪是傻子吗?他会来和我们硬碰硬?”那黑皮队长又拿手掸了掸胸口的雨水,“我们多放几枪,等赶过去,他们早跑了。既不用送命又办了差事,何乐而不为?”

那被打落帽子的小队员重新捡起了帽子,吹了吹上面的灰尘,又重新戴了回去。他竖起大拇指,谄媚地说道:“还是队长英明。”

天边泛起了鱼肚白,雨也逐渐停息,太阳依旧照常升起。村庄里一片狼藉,满地尸体,哭声一片。田大江不知去向,田芳草被烧成了焦炭,李老夫人被吓死,二丫被砍掉了头颅;还有众多村民失去了生命,他们的房屋被烧毁。这是一场悲剧,一场人为的悲剧。在这一片大地上,一直以来都存在着悲剧,这些悲剧往往是天灾,而不是人祸。近处,溪水依然潺潺流淌,不知流向何方,鱼儿在水流之上不时跳跃着;远处,一群鸟儿叽叽喳喳从树林里飞出,扑棱着翅膀向着田野觅食去了。

陈克南将田芳草埋葬后,用猎刀在木头上刻下了一行大字,上写“吾妻田芳草之墓”;又在下方刻了一行小字,上写“民国八年,陈克南立”。他将木头立于田芳草的墓前,作为她的墓碑。墓旁的忍冬花还没绽放,只在晨曦中的那一缕阳光上点缀着小巧的花蕾。

他的眼泪早已流尽。于是,他趴在墓地前,感受着她最后的一丝气息;他抚摸着墓碑,触摸着她最后的一丝温暖。现在,他失去了爱,从今以后,再也没有人教会他如何去爱。他抬起头,仰望着天空,天空云卷云舒,就像她曾经担着水的身影,他很想将她紧紧相拥。

现在,他明白,只有一件事能让他与她在一起,就是当他闭上眼睛时。</div>