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不再开口,放弃了最后的抵抗。

宫外的神都洛阳城中,抓捕行动也已经同步开始。张易之、张昌宗的其余几个兄弟,都已被袁恕己派人抓获,当场击毙。

相王李旦在袁恕己的陪同下,坐镇南衙的凤阁鸾台。在这里,除了出征在外的将领之外,几乎所有南衙禁军的统帅们都聚集在了一起,等待着迎仙宫中传来的消息。

李旦在这里,就是为了稳住南衙禁军的局面,防止他们干扰羽林飞骑的行动。同时,袁恕己也派人逮捕了其他张氏兄弟的党羽们,让巡城士兵照常巡弋,随时准备扑灭洛阳城里可能出现的反抗行动。但让人高兴的是,这一天并没有什么异常,神都的官民们情绪一片稳定,如同在等待一场终究会到来的胜利。

终于,捷报传来,几个羽林飞骑提着张氏兄弟的头颅,传来了太子李显那边的好消息。李旦仰天长笑,心中不知是喜还是悲。

张氏兄弟的头颅被悬在天津桥南边的空地上,百姓们前来观瞻,顺便开起了盛大的狂欢庆祝活动。第二天,被张柬之等人控制的女皇,下达了令太子李显监国的诏书。又过了一天,女皇武曌决定正式将皇位传给她的好儿子。

正月凛冽的风中,太子李显(当时正式的姓名其实是“武显”)即位为大周王朝的皇帝,下诏大赦天下,并为这几年来酷吏们炮制的冤假错案平反昭雪。新皇帝还加相王李旦封号为安国相王,并任命他为太尉、同凤阁鸾台三品;加太平公主封号为镇国太平公主。武曌作为太后,则移居到了洛阳宫西边城外的上阳宫,为了防止她有异动,李湛奉命担任太后的宿卫将领,实际上负责监视太后,并控制她的异动。

当太后武曌黯然搬离了迎仙宫,前往上阳宫时,百官前来送行。面对太后凄凉的样子,满朝大臣却只是默然地看着——虽然大多数朝臣们都是武曌提拔的,但是经由如此环境长期的熏陶,朝臣们已经在告密之风下谨小慎微,以至于习惯用冷漠怯懦的眼光来对待身边的一切人事。

只有一个人望着太后的背影,呜咽流涕,不顾周围人的态度。而这个人,就是姚元崇。姚元崇是武周时期提拔起来的宰相,对女皇有着特殊的感情,他为了太后的凄凉而落泪,是再容易理解、再正常不过的事情,此刻却在满朝文武中成了一个异类。因为他是唯一一个落泪之人,因此受到排挤,被外放担任亳州刺史。

姚元崇的落泪,情感上当然是发乎内心的,他之所以没有掩饰自己的这份悲怆,也是因为武曌退位后的朝局变得越来越复杂。这次政变虽然诛灭了张氏兄弟,逼迫太后退位,但武氏诸王不仅没有被翦除,还作为政变的有功之臣继续留在朝中。这场权力斗争远远没有结束,而且暂时还看不出,谁将是这场游戏的最终胜利者。所以,姚元崇不得不找这样一个契机离开朝廷,明哲保身。

神龙元年(公元705年)二月,新皇帝李显正式下令,恢复国号为——“唐”。大唐原本的宗庙及典章制度等,全都恢复,那些所谓的凤阁、鸾台、文昌台之类的名称,也都重新改为原来的中书、门下、尚书省。时隔十五年,大唐的旗帜终于在神都的上空再次飘扬。

二十年来,高祖、太宗几代枝繁叶茂的子孙,已经在残酷的政治环境下被屠戮殆尽,太宗一脉的子孙们,除了武曌留下的两个儿子,竟然只剩当年吴王李恪的儿子李千里。其余的皇子、皇孙、公主、郡主们,有的死后没有埋葬,有的获罪流放岭南,有的散落民间、隐姓埋名,全都惨不忍睹。李千里因为无才无德、不被重视,在武周的统治下委曲求全,这才幸免于难。如今大唐恢复社稷,他也随之被立为成王、左金吾卫大将军。唐廷重新召集其他残余宗室的子孙们,多年未见的他们逐一相认,多的是劫后余生的庆幸,有的喜极而泣,歌舞起来。他们在洛阳宫里高唱着《秦王破阵曲》,舞蹈着、狂欢着,然后醉笑,洒泪当场。

但飘扬的王旗之下,朝臣、宗室,各方势力还在暗自竞争,争夺着女皇被夺走的权力。</div>