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胄的这个时代,早已经不是夷陵之战那个时代,虽说只是过去了短短的十余年,但此一时彼一时也。
当时的蜀汉初建,又逢夷陵之败,自顾且不暇,对于南中,唯求稳定即可,对于南中蛮汉豪族大姓,蜀汉很愿意付出一些牺牲,勾兑一些利益,只要你有价值,蜀汉就当你是块宝。
所以,即便孟获这个家伙一度给蜀汉南中制造了那么大的麻烦,结果呢?一样成为蛮族唯一的王者!
而且是世袭罔替,永不除名的王!
但现在,时移世易,蜀汉虽说北伐连连,虽说强权人物诸葛亮去世,但蜀汉的根基却已经牢固了,说白了,只要蜀汉与孙吴联盟关系做好,帝国的根基就不会出现重大问题。
所以,这个时候的蜀汉,断然不会允许孟获的故事再次上演。更重要的,随着北伐旗帜诸葛亮的去世,北伐注定将要被抛弃,至少在不短的时间内,被抛弃。
如蒋琬费祎马忠这样的有志之士,已经有了“先南中,再北伐”的思想,这是一种国家战略决策上的转移,也因此,刘胄们,也就没有了“叛而降,降而王”的可能。
让所有人都没有想到的是,沈腾,这个穿越者的无意搅局,让南中开发提前到来,整个南中注定将要掀开崭新的篇章,在这里面,刘胄早已经没有了一席之地。
既然没有了生了希望,刘胄也就不再做他想。他跳下战马,手握腰刀,大声问道:“且兰王刘胄在此,请蜀汉主将出来说话!”
对面,缓缓走出来一员中年将军,笑吟吟地答道:“老刘,认得你家张嶷将军否?”
刘胄拱手,他还想争取最后一丝希望“张将军,但能放刘胄一马,且兰国的所有,都归将军所有,刘某另有万金奉送,这笔生意,张将军可愿考虑下?”
张嶷大笑道:“刘胄,死到临头,还有诸多口舌,真不是好汉子。给你几个死法,你选——”
“但闻其详——”
“第一,你冲过来,我将你射成刺猬。第二,我冲过去,将你射成刺猬。别往两边看了,既然选择这里堵你,自然都准备好了,要不,你爬上去试试?”
说着,张嶷一招手,两边山崖上便出现了一些人影,几面红黑汉旗,高高飘扬。
刘胄身后的几十骑蛮兵,有人打马向前冲去,顿时一阵“嗡嗡”声响过后,便都成了刺猬,堆在刘胄的前面。
剩下的,便都自觉跪倒在地,高举双手,以头抢地,屁股撅得老高,如同顾头不顾尾的野猪崽子,浑身筛糠一般,但头,却动也不敢动弹一下。
这些蛮兵们都自觉地远离了刘胄,生怕和他靠得太近,吃了亏似的。
刘胄长长叹了口气,仰天大叫道:“苍天待我蛮族何其不公也!”
张翼接口道:“刘胄,别婆婆妈妈的了,我给你个机会,你不是悍勇么?叫声爷爷,爷和你单挑!”
刘胄心中不怒反喜,抽出腰刀,回头看了看跪了一地的手下,狠狠地啐了一口唾沫,什么也没有说,扭头,就迈步向张嶷的方向走去,一边走,一边往左右手心各吐了一口口水。
一刀在手,天下我有!
天下有没有不敢说,但一刀在手,南中横着走的勇气,刘胄是有的。
张嶷也抽出腰刀,迎着刘胄走了过来,一边走,一边将刀在手里舞动出几个轻佻的刀花来,嬉皮笑脸地对刘胄说:“老刘,估计到现在你都不知道死在谁的手里对吧,这样对你太不公平了,我都为你不值!这样吧,爷泄个密给你,爷觉得不对你说清楚,是对一个死人最大的不尊重。”
刘胄的眼角微不可察地跳了几下,没有答话,但那神情,分明很想听。
张嶷的步伐不快,却稳健,但态度却依然轻佻,“老刘,你死在你老婆手上,不冤吧。”
刘胄一下子瞪大了眼睛,停住脚步,愤懑地吼一声:“放屁!”
张嶷哈哈哈一阵大笑,冲着刘胄挤眉弄眼地道:“你老婆和你老爹好上了,专门请我们来杀你的!”
“我弄你娘!”刘胄举起腰刀,凶神恶煞地冲着张嶷狠狠冲了过来。
张嶷却举起一只手,在空中做了一个小小的勾手指的动作,正在奔跑的刘胄突然双腿弯曲,凭空摔了出去,倒在地上,两只腿上,各插着一只箭矢,深深插入小腿骨中。
刘胄刚好摔在张嶷的脚下,手里的刀已经不知道去了什么地方,一张黑红的脸庞,擦破了许多处,因此,一张脸上,血迹斑斑,沾染了许多灰尘。
张嶷伸手抓住刘胄的头发,将他的头颅拎起来,两张脸相对,四目皆炯炯有神。二人都从对方的眼睛里看到了自己的影子。
刘胄的脸早已经没了看相,再加上腿部的疼痛,整张脸已经扭曲,形如疯魔,狰狞可怕。
更因为发须之上沾满了血水泥土,貌似钟馗。
刘胄嘶吼着,挣扎着,甚至还企图一口咬下张嶷的鼻子来。
张嶷却依然笑嘻嘻地对刘胄道:“刚才确实是骗你的,真实情况是——你老爹和你老婆好上了,专门请我们来杀你的!”
刘胄狠狠一口痰向张嶷脸上喷去,吓得张嶷连忙躲闪不已,一时间倒也闹了个手忙脚乱。
“看看,说实话,你又不信。”张嶷依然嬉皮笑脸。
刘胄摔倒在地上,破口大骂:“我刘胄做鬼也……”
话音未落,张嶷手里的大刀在空中划过一道优美的银白的弧线,一颗硕大的头颅滚出去老远,满腔热血喷薄而出。
此时,有斑驳的阳光从林间穿过,丝丝缕缕,斑驳杂芜,热血喷洒处,交相辉映,形成一道壮观且又褴褛的彩虹。
残阳如血,人命如草。
南中,风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