蒋琬费祎二人的办公室本就都在原来的丞相府衙内,也就是没事儿走两步的距离,有时候看到精彩的,费祎就主动跑到蒋琬那里,去共赏点评一番,文笔好的,自然也能获得点赞无数。
现在,费祎正神清气爽地从外面进来蒋琬这里,双手展开一本折子,眉飞色舞地看着,过门槛儿时,差点被拌了一个狗啃屎来,看得蒋琬直皱眉头,又是好笑又是好气。
他对于费祎的举重若轻,从来只有羡慕嫉妒的份,反正,他自己是做不到的。但有时候,蒋琬也深感这家伙过于没心没肺了,作为蜀汉次席执政首脑人物,不该如此浮浪无状的。
“这又是哪一家的奏章,让大司马大人都沉醉其中其状如狗了?”
“嘿嘿,倒是一笔锦绣文章!啧啧,公琰,该破格提拔才是咧。”
“都谁啊?快别卖关子了,不过是一个花团锦簇罢了,至于嘛你——”
“好久没有见的一个人了,这一出手,还真是让人感慨万千呢。”
说着,费祎将折子递给了蒋琬。
蒋琬才不会上费祎的当,他费祎费文伟怎么可能会有大把的心思浪费一个掺自己的折子上!但这个人的名字,蒋琬一眼扫过去,却不由得眉头皱了一下——庞宏。
庞宏,字巨师,这是当年一代人杰凤雏先生庞统的儿子,现在在蜀汉,也算是一个异类人物,关于他的一切,关于他的精彩人生,我们在后面描述。
其实费祎关注的,一点也不是庞宏写了什么,而是写这个东西的人,叫庞宏而已。
至于那些文笔不怎么样的奏折,就被他们一目十行看过,一个“好”字都欠奉,便塞在一堆里,做了景观物。
然后,这些折子都被他们原封原样地打包好了,由宫里来的黄门郎一抱一抱地捧到宫里,让陛下亲自过目。
一开始,每天早上一抱一捧就是了。
没过几天,黄门郎一天要跑好几趟的,工作量增加的不是一倍两倍,个个筋骨酸软叫苦连天。
黄门郎就相当于皇帝陛下的工作秘书,现在,成了运输队长,心里的憋屈,无以复加。
刘禅本来就是一个懒政的性子,自己虽然不再设丞相位置,政治格局恢复到了六部制,表面上算是正式收回了皇权,坐实了皇权大于相权的现实,但其实,蒋琬所做的工作与丞相也差不多,只不过没有丞相的头衔儿而已。
可刘禅哪有心思有精力去看那些参蒋琬费祎的折子?
有些折子,已经隐隐有将矛头对准了他本人的意味在内,只是不那么露骨,但刘禅懒是懒了些,却一点也不笨,怎么可能看不出来?
年初杀刘琰,前次斩李邈,那都是趁着一股激愤之情做出的行为,骨子里,刘禅其实依然是一个大度宽容的好人。
所以,对于这些含沙射影的折子,刘禅唯一能做的,便是留中不发。看也不看一眼,就让人丢了出去。
自己吃了如此大的一个哑巴亏,明明知道魏延在南中帮自己平叛,马岱在成都替自己顶缸,但什么也说不出,更不能说出,如同哑巴吃黄连——有苦说不出。于是,刘禅一不做二不休,就此不再上朝了,由你们折腾去吧,反正来再多的折子,一律留中不发!
“等南中事了,再去惊艳所有人”才是此时此刻刘禅最真实的心情写照。
“相父的不易,朕总算是体会到了。”
刘禅竟然有些怀念起相父诸葛亮了。
“有相父的日子,就是好啊!”
诸葛亮在世的时候,刘禅虽然感觉憋屈,觉得皇权旁落,自己只是一个人形图章,一个货真价实的“儿皇帝”,经常在心里生闷气,未尝没有“假如……便如何……”修理诸葛亮的想法,但现在,当他自己真正第一次参与到某一个大的“局”里去的时候,才发现,“做局”之大不易,真的好闷杀人啊。
政治,从来都不是请客吃饭那么简单。更没有所谓的理所当然。
甚至,坐在一些位置上的人,连请客吃饭,也一样蕴含了巨大的政治意味在其中。
皇后娘娘给侯府送吃食的事情,便被有心人抖落出来了。
大家不好意思将矛头直接对准皇后娘娘,但你一个大长秋巴巴地跑到魏氏侯府干什么?太监不干政,你不知道么?想当年,若无十常侍,何来乱黄巾?没有乱黄巾,何来三国杀?
就这一条,能治你死罪知道不?其实谁又不知道,这明显就是针对皇后娘娘的。
如此一来,刘禅心里就不痛快了。他对臣下一向宽容,但并不意味着臣子们就可以如此没了规矩,可以将矛头对准自己的女人!
有几个写折子的人,便被皇帝狠狠地斥责一顿,于是,那些有心人在密谋之后,便将矛头调整方向,全部都对准了蒋琬和费祎,出奇地一致。
但如此一番操作下,张皇后娘娘目前不得不保持静默,没法再去顾及到魏氏。
“管他呢,只要蒋琬和费祎没事儿,顶得住,朝政不乱套就好。”刘禅想。
但要真说蒋琬和费祎一点印象没有,怎么可能呢?
这场针对他二人的倒蒋倒费运动,本就是有心人发起的,其中,影影绰绰的,竟然有老干部李严的影子出现在其中。
由此可见,一直隐藏于水面之下的益州帮派的实力,早已经不输于荆州帮。
此次诸葛亮去世,魏延被诛,杨仪下课,马岱骑墙,本就是一次最好的反攻倒算的机遇,人家益州帮怎么可能放弃这样的机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