现在的杨师厚还是一个无名小卒，虽知此人有大才，但李晔不会拔苗助长，只会对其人保持一定的关注，任其自行发展。

是金子在哪都会发光的，历史上杨师厚因罪逃离河东后投奔了汴梁，得到了朱温的重要赏识才得以声名鹊起。

李晔自己思忖着，他虽没有朱温那般给的平台够高，但他有着大唐皇帝的名头，天下法理正统，总不会比朱温差吧……

……

春风初度到人间，柳眼梅心已渐生……

关中的天气渐渐转暖，万物复苏，于万物自然来说自是一片欣欣向荣，然而对于整个京师来说愁云惨淡一片，人心惶惶。

近些日子凤翔镇和静难镇连日上表朝廷，表章之中不单针对杜让能和郑元规，更是对当朝皇帝蔑词辱骂，直言皇帝李晔昏聩无能，不堪为天下之主，造反之心昭然若揭。

三月十三日，这一日大唐皇帝李晔在含光殿内接见凤翔镇进奏官费良朋。

当着文武百官之面，进奏官费良朋大摇大摆走进了殿内，此人神色倨傲，他高昂着头颅蔑视四周，仿佛他才是这含光殿的主人。

百官们尽皆气炸，纷纷出言怒斥，但费良朋嘴角噙着冷笑以待。多少年了，他费良朋终于能够走进这含光殿，看着周围百官，他的内心满是鄙夷和厌恶。

费良朋白衣出身，寒窗苦读十几载终得进士，可恨朝廷人事皆被大姓世家把控着。朝堂创立了科举制但取士额少，士门子弟，交相酬酢，寒门俊造，十弃六七。

费良朋就是因为自己的白衣出身，他迟迟得不到吏部的试举，白白蹉跎了六七年才得到了陇州的一个参军卑官。郁郁不得志下，费良朋做了幕宾入了凤翔节度使李茂贞的幕府，使自己的才能得以施展。

费良朋痛恨门阀世家，但他更痛恨朝廷，明明创建了科举制选拔人才给他们白衣之身入仕的机会，给他们这些贫寒之人仕途的希望接着又残酷地掐灭。

今日，他费良朋作为进奏院，全权代表着凤翔镇，代表着节帅李茂贞的意愿，他是以强者姿态，同时也是以复仇的心态首次进入这含光殿内。

费良朋进入大殿中央，以极其完美，无可挑剔的姿态对上方御座上皇帝行了三跪九拜大礼。

一直以来进奏官的表章都是由中书省呈递上来的，今日李晔还是头一次接见凤翔镇进奏官。

李晔没好气问道：“卿家这是有凤翔镇的表章要呈递给朕？”

费良朋拱手回道：“禀陛下，微臣正是有李节帅的表章要呈递。”

“那便呈上来吧……”

御阶上的小黄们快步走下来到费良朋的面前，让人怪异的费良朋一动也不动，丝毫没有拿出表章的意思。

似乎能预料到接下来面临的风暴，他十分期待大殿之内众人包括皇帝精彩的神色，费良朋面露扭曲的兴奋之色，他语气惊人道：“陛下许是误会了，李节帅确实有表章呈递，不过此表章并非纸张所书而是微臣转达口述。”

“转达口述？”

朝廷百官头脑嗡嗡作响，他们最先的反应是不敢相信，接着就是无法接受，无穷的怒火喷裂而出。

“放肆……他李茂贞什么东西，债帅也，不思报效朝廷恩德，反而屡屡蔑上，还口述表章？君臣不分，倒反天罡，简直就是无君无父的逆贼。”

一向好脾气的老好人杜让能第一个出言怒斥，他双目喷火，整个脸庞和脖子因为怒气活生生憋成了青紫色，他声色严厉，指着费良朋破口大骂。

老臣刘崇望也是站出指着费良朋鼻子不到两寸怒斥：“李茂贞反贼混账，你费良朋更是妄为读书人，圣贤书中的忠君体国你是读到狗肚里去了吗？为虎作伥，妄为文人，羞耻，羞耻啊……”

群臣怒骂，唾沫星子喷了费良朋一脸，然而他们越是这样，费良朋心里越觉刺激痛快，这不正是他所期待的。

费良朋抬头去望御阶高高在上的皇帝，让他意外的是这位大唐皇帝神色无悲无怒，脸色平静如湖，没有一点的失态。

费良朋见状暗自恼恨，他推开围拢在他身边大骂的群臣，大跨步向前一步急促道：“陛下，难道您不意外吗？您不想知道李节帅为何要微臣口述表章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