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帝语气有了波动，好奇问道：“倒是有趣，你且说来为何？”

费良朋目光幽恻，朗声道：“李节帅说了，口蜜腹剑，文字哪里比得着口舌利快，凤翔镇所呈请需要当着陛下之间陈述，如此方能诛心。”

“诛心？好一个诛心……”李晔着实被气笑了，这李茂贞还是跋扈大胆，表章中辱骂他还不过瘾，居然还派人当着文武百官的面来辱骂自己，意图让他这个大唐皇帝彻底颜面扫地，威严不存。

李晔说道：“费良朋，你且说道说道，李茂贞让你来这大殿内要说什么？”

费良朋重新扫视了这大殿，似要看清众人一张张的面庞，他此刻已经有了身死的觉悟，但他浑然不怕。

“节帅说，我国家化隋为唐，立有天下三百年之盛业，惜陛下恭勤不怠却运数多艰，陛下失守宗祧，不念率德，暗于经国之务，积习易溺，居安忘危。不知稼穑之艰难，不恤征戍之劳苦。致泽靡下究，情不上通，事既壅隔，人怀疑阻。”

“陛下上累于祖宗，下负于蒸庶，李节帅恭请陛下退位让贤，传于后继皇室有德有贤之人。”

安静，死一般的安静，针落可闻，一个藩帅居然派人当着大唐皇帝之面恭请皇帝退位，真真的是大逆不道。

“李茂贞狼子野心，昭然若揭，此乃我大唐之大患呐，臣请王师讨伐之。”

“费良朋大胆，陛下，臣请立斩此獠。”

百官群情激愤，而高位之上的李晔也是一阵恍惚，皇帝当成他这般窝囊也是罕见了。李晔心中无奈，没有太过的愤怒，但有一丝悲凉。

落后就要挨打，这是亘古不变的道理，哪怕他是天下间至高无上的皇帝……

“啪！”

只听得高位之上一声脆响，百官顿时安静，原来是皇帝拍了御案动了怒，李晔看向费良朋问道：“你倒是有几分胆量？不怕朕一时动怒杀了你？”

费良朋呵道：“臣今日敢踏进这含光殿，就没想着再回去。”

李晔意味深长道：“你是不是盼望着朕杀了你？”

费良朋神情顿时一滞，失语不言。

李晔摇了摇头道：“朕若是因为愤怒失态杀了你，却是朕输了，朕会恕你殿前不敬之罪放你回去，你且替朕转交给李茂贞一句话。”

“战场之上再见真章……”

费良朋脸色灰败，强制咬牙撑着告退，他不得不得承认自己败了。他想亲眼看到高高在上的皇帝失态大怒的模样，仅因为他这个白衣出身的小官，只有这样他内心积蓄已久的怨气才能宣泄而出。

……

二镇已经彻底失去了耐心，他们经过了一整个冬日的积蓄陈兵备战，正欲摩拳擦掌，大动兵戈。

三月二十日，静难节度使王行瑜在邠州誓师起兵，二十一日，凤翔节度使李茂贞在岐州起兵两万，二镇相约二十五日共同进军京师。

一场大战不可避免要发生了。

听闻二镇再起大军，京师城内仿佛要天塌了，百姓们乱做一团，甚至有富户开始收拾家产准备逃离京城。

针对京师乱象，皇帝李晔果断下令禁军弹压京师之内一切骚乱，凡是蓄意煽动，牵头动乱者皆就地斩杀。岐、邠二镇在京师内广设耳目众多，这些其实李晔一直知道的，他一直命胡三公暗中调查，密切监视，隐忍不发而已。

现在既已开战，李晔自然不会心慈手软，趁此机会将这二镇遍设京师的耳目窝点统统一网打尽。

第一个打击的对象就是这二镇在京师的进奏院，李晔下令，凡是这二镇进奏院大小官吏统统缉拿看押，其次便是建立保甲制度，十户为一甲，在京师各家各坊内开始严查细作，一甲内凡是敢窝藏细作者，皆以通贼论处，十户全家皆斩。</div>