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温仰头,心头终于觉得松快了些:“殿下夙愿得偿,狸儿也为殿下开心。”
他单膝跪地,绛红的袍角遮住了他的风流恣意,他伸出手,叩起指节,轻柔的拭去了她眼角的泪水。
“自己起来吧。”
他起身,转身,将一腔赤忱敛于眸底,“我就不扶你了。”
陆温将满心酸楚也尽数收敛,提袍起了身。
却见院檐下,薄雨中,有一个平静的影子,眸如碧潭,沉冷幽深,似深渊,似惘海。
一袭雪衣,一顶雪色帷帽,因他衣着单薄,湿润的潮气,朦胧的雨雾,通通覆盖在他的身躯之上,孤冷又清寂。
泠泠秋夜,他为她拭泪,她为他流泪。
而檐下之人,会如何疯魔,她不敢想。
她看见他看见紧紧抿着唇,干涸的嘴唇甚至已经起了皮,面色苍白如纸,眼睛一眨也不眨的盯着她。
他似乎什么也没说,又似乎什么都说了。
她以为他会转身,拔腿离去,抑或如同之前一样,情绪骤然失控,如在琅琊郡一般,冲过来,再次与宋兰亭厮打在一起。
可他什么都没做,只是走了过来,在她二人面前站定,自然的牵过了她的手。
他原本冰凉的掌心变得汗涔涔的。
陆温偷偷看他,他的面容被隐在树荫下,只有耳垂被月华侵染,皎洁下,又露出半分薄艳之色。
耳朵红了呢。
那眼睛是不是也要红了?
她勾了勾唇,捏了捏他的掌心,他身形消瘦,哪怕掌心也没多少肉,她又缩起指节,用指甲缓缓摩挲着他的掌心。
说起来,她既期盼着这个男人为她发狂,又舍不得这个男人,因为她发了狂,毒素浸润体躯,再次疼痛不已。
想来想去,还是不要发狂得好,既不想让他发狂。
就只得告诉他,她来此,只为还恩。
他垂眸看她,她神情温雅,一双春眸干净明澈,坦然又无畏,只是藏在袍下的手很不安分,挠得他心中实在酥痒难耐。
他的脸上不自觉露出微笑,向宋兰亭点头作礼:“见过殿下。”
宋兰亭一直静静的望着他们,目色在她二人紧紧交握的双手中停顿了片刻,旋即装作不经意的挪开视线,只是眸底终究染上了几分难以言喻的情绪。
“我已远离朝堂,不再是什么王爷,兄长无须如此。”
谢行湛轻声应了,又问:“云皎远道而来,是为何人?”
“为……”宋兰亭停顿了几秒,缓缓开口,声沉如玉,“静和公主。”
他十分平静的述说着他的思念:“自我出生起,我……一次都没有,见过她。”
谢行湛淡淡含笑:“并非是我不愿,而是,母亲的坟陵,葬在乾陵山,距此千里万里,你要见她,来错了地方。”
他深深望了一眼谢行湛,冷眉深蹙:“谢昭雪,我不欲扰你家事,只是想见一见母亲,你又何必冷情至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