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均闻言,下意识看向身旁安安静静站着的桑桑,眼底的愧疚和自责如有实质,像是无数把惨烈的刀刃,直直地刺向他柔软的内心。他无法接受这么多年悲惨生活中唯一坚守的信念,竟是射向自己最亲爱的妹妹的利剑。
桑桑敏锐地察觉到李均的情绪不对,伸手晃了晃他的胳膊,连带着李均的心也给晃个不停。
“哥哥,你好厉害呀,你在哪里找到这么厉害的姐姐,人长得漂亮,也有本事,都能治好桑桑的病,以后桑桑病好了,和狗娃他们玩过家家的时候就能当妈妈了。”
李均鼻子一酸,连忙垂下头,浓密的睫毛遮住泛红的眼眶,只有脑袋不住地点了又点,略带沙哑的嗓音带着点儿不易察觉的哽咽,“对,对,桑桑说的对,以后,以后桑桑好了,就能在玩过家家的时候当妈妈了。”
沈秋最看不得这样的场景,眼眶一热,差点落下泪来,深呼了口气,才将眼底的热意憋回去。
“那就这样,明天早晨七点钟,我在火车站门口等你,记得千万千万别迟到,我七点半的火车。”
李均闻言诧异地抬头看向沈秋,愣了下,“你不是A市人吗?”
“我是A市人,一年多前下乡了,明天就得回去。给你妹妹的药我需要回家准备一下,明早给你。”
说罢,抬起手腕看了下,见时间差不多了便起身告辞,“那我就先走了,明天记得准时到。”
李均见她抬步就走,顿时有些慌了,“那,那诊费和药费多少钱?明早七点去火车站取吗?能不能,能不能今天晚上去你家取啊?”
话音刚落,便觉得自己话里歧义太盛,隐隐带着咄咄逼人的强迫,因此神态慌张地连连解释:
“我没有不相信你的意思,实在是,实在是……”
后面的话李均实在说不下去了,胸腔的不安像浓得化不开的墨,充斥在四肢百骸,这些年他承受了太多的担惊受怕,没有一日能过得安生。
多少次从噩梦中醒来,生怕妹妹也会像爸爸妈妈一样撒手人寰,留自己一个人孤独地游荡在又空又大的人世间。
如今好不容易窥见一丝曙光,李均实在是怕,怕今天所有的一切都是自己求而不得的臆想,怕沈秋从这个屋子出去后就不见了踪影,更怕他满怀希望地到了火车站,却怎么也寻不到沈秋的身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