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三天时间里,多亏了龚平,一个人帐里帐外来回跑,帮着许青白换药喂饭,把屎扶尿...
许青白出了营帐,看见龚平正在外头,埋头蹲在一个简易的土灶台前,费力地吹着灶膛里的火势,一张脸被熏得漆黑...
这几日里,许青白身子虚弱,吃不下去饭,营里的堂食又尽是些粗糙的大锅饭,甚至有时候还是些夹生饭。龚平便自己在帐篷门口搭了个土灶,又从一个脸熟的炊事兵那里借来了一口大铁锅,每日里替许青白熬些白粥喝,让他能够咽得下去。
三天来,第一次走出帐篷的许青白,拉来门帘,站在帐篷门口,对着正撅着个屁股使劲吹气的龚平,轻轻咳嗽了一声...
龚平听见声响,转头过来,待看见是许青白站在自己身后。他赶忙起身,对着许青白说道:“帐篷里暖和,你如今才好那么一点点,跑出来干什么,眼下已经入秋了,外面转凉了,要是不小心受了风寒,可不得了...”
说着,他两只手快速地在自己衣服上擦拭了一番,也不管烧了半天,却始终还没有冒泡的那锅米,就要过来扶着许青白进去。
许青白伸手打落那两只伸过来的“脏手”,笑骂道:“不用,我又不是那养在深闺中的小姐,吹不得风,淋不得雨!”
龚平一番苦劝无果,最后替许青白端来一根小板凳让他坐着,自己则继续埋首在那座土灶前...
许青白坐在龚平后面,找了个话头开口说道:“听他们说,那天下午,你是率先跑回来传讯的!”
正忙活着的龚平没空回头,蹲在前面点了点头...
许青白接着说道:“啧啧啧,龚二公子,你行啊,当时你们两个人分头回来传讯,为了保险起见,我可记得你比另外那人要多绕了十几里路,你却要比对方早赶到一炷香的时间,这本事,了不得啊...”
今天的龚平好像谈兴索然,他将木勺伸进米锅里,一勺一勺地缓缓搅拌翻动,锅里终于开始冒起了泡泡...
许青白看着他颇有些笨重的动作,问道:“听说事后,咱们队长还特意嘉奖了你一番,万幸是你提前将消息传了回来,为咱们争取到了宝贵的时间,要是再晚上一会儿啊,结果还真不敢想象!”
前头,龚平将木勺搁到一个大白瓷碗里,他肩头耸动,竟然在轻轻抽泣...
他转头回来,对着许青白说道:“我还是跑得太慢了,不然援军早一刻过来,咱们也不会死那么多弟兄了!”
说着说着,他开始放声大哭:“如今老冯没了,蒋大富那龟儿子也走了,呜呜呜,连我哥也撇下我,不要我了...”
许青白听见龚平这么说,心里也堵得慌,想了想,安慰说道:“他们走了,就是要把好日子让给咱们,让我们替他们好好活着...”
龚平跑过来一把抱住许青白,在许青白的肩头泣不成声道:“许青白,我以后都没有大哥了...”
许青白看着此时声泪俱下的大男孩,觉得这样也挺好。
有时候,什么事儿都憋在心里,憋久了,不发泄出来,会让自己和旁人看着都揪心。
谁说只有不哭的人才坚强了?开心了就使劲地笑,伤心了就纵情地哭,这才是真实的人,性情中的人。
不分男女!
那些即便伤心欲绝,也要撑着强颜欢笑的人,就是在自己跟自己装...
等到龚平哭得差不多了,许青白有些于心不忍地安慰道:“龚大哥走了,伍里如今就剩下咱们两兄弟,你放心,我以后也会像龚大哥那般待你...”
闻言,本已在慢慢收声的龚平明显愣了一下,随后哭得更大声了...
许青白不明就理,急忙问道:“又咋了?”
一边抽泣,一边擦拭眼泪的龚平,断断续续,有点撒气地开口说道:
“可是,可是...大哥,你年纪...比我还小啊...”
对面,有人捂住了额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