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不明白,凭什么毁了别人生活的陈新可以幸福美满,就因为那些狗屁的大道理。
他只知道父债子偿天经地义。
白遥宣没有一分光亮的黑眸一眨不眨,看着秦镜的侧脸,嘴角忽而一挑:“是吗?”
镜子里的少年虚影也露出皮动肉不动的怪异笑容。
“我也没办法接受。”
秦镜微怔。
他们永远欠他的。愚昧无知的村民、见钱眼开的人贩子、养大他的导师、教了他三年知识的班主任、自以为关系还不错的朋友,还有自作主张把他扔下的姐姐……无处释放的仇恨和怨怼无时无刻不在他耳边嘶吼。
凭什么?
他们凭什么?
白遥宣缓缓起身。
陈新,我就给你一条生路,让我看看吧,你的好运什么时候到头。
我要你恨我,努力成长起来,却抓不住所有。
我要你活着,我要你为我忏悔一辈子,我要你爱的人叛离,爱你的人死去。
我要你像我一样,一切皆失,永远都不幸福。
……“我好像,没有家了。”
家?
秦镜喉咙一干,发现这么简单的一个字眼,对这个人来说都是奢侈。
“小事儿!”
秦镜不想让白遥宣难过,努力缓解氛围,像往常一样搂住他的肩膀,大大咧咧地把人一揽。
白遥宣被他扯得身子一歪。
“你心里纠结这个不早说?哥家里的大门永远为你敞开!”
秦镜大大咧咧的声音响亮无比,一把将白遥宣从虚无的混沌里拽到现实。
白遥宣骤然回神,被一头银色晃了眼睛。
……
逝者已逝,生者如斯。
那一日,秦镜靠着他的肩膀,笑容耀眼灿烂,意气风发地说:“哥家里的大门永远为你敞开。”
秦镜陪他走过一程又一程。
司空身份被曝,实为早期被废弃的人造人试验品;
人工智能莉亚突破防火墙,成为首个自主生成情感的程序;
组织逐渐被世人所知,为国家奉献生命的刺客代号被刻在纪念碑上,生生扭转了“刺客”一词的历史含义,监察局被戏称“国家花瓶”……
人类世界重构五百年,跌跌撞撞的探索新的秩序,在一次次错误后,并不合理的社会制度最终成为过去。
曾经令人闻风丧胆,于黑暗中穿梭的刺客们都获得了二次选择的机会,有的坚守岗位,有的选择退役。
像饺子,他回老家开了饭馆,一个对毒物精通的人,隐姓埋名,颠勺切菜。
而白遥宣还是决定去考大学,毕业后仿佛了却了一桩心事,开始与不甘父母庇佑的秦镜联手创业。
两个小孩磕磕碰碰,几番沉浮,终于有足够的筹码,明目张胆站在了陈新的对立面。
商界复杂,局势诡谲多变,牵连诸多,每个人都带着面具。
镜头里,染着耀眼银发的男人与陈新握了握手,开朗大笑,拍着陈新的肩,声声道着“好兄弟”。
幕布上写着偌大的“科技共创”四个字。
这样一个任谁都讨厌不起来的人,却常常用最下三滥的手法闹得陈新气恼不得。
秦镜没脸没皮,见谁都是笑哈哈的,手里公司做出的游戏很有名,他本人做过的事更有名。
比如,在陈新谈生意的饭局上,买通服务生,在菜里下泻药。
比如,在陈新开会前,用炮仗炸了他们的电箱,还在员工的PPT里插入了自己的帅照。
扎车胎,偷车轱辘都是常事。
惹了这位不择手段的大少爷,连穿鞋都要小心鞋里有没有被放钉子。
不痛不痒的小事,广为流传又偏偏找不到证据,秦家还是个动不得的庞然大物,陈新心烦意乱,又束手无策。
此刻,白遥宣木着脸回头,看向后座四个圆滚滚的大轮胎,忍不住头疼。
秦镜单手转着方向盘,咧嘴笑着:“那狗东西,真以为野鸡翻身了就是凤凰了?跟哥斗,还差点火候呢!”
“不知道的,还以为你是小混混出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