男人堆叠起笑褶子,右手指尖搓了搓,一揽袖子:“真是没脸,我怎么给世子爷吵醒了!”
陆遂双手抱怀,乐哉道:“如此欺负这瞎子,是不给我脸?”
在女人身旁环绕的几人脸色都白下去。
“手不想要了?”
也不是说他们胆子大,因为往常陆遂很少带人来这里。就算带,也都是带来丢给他们玩。所以这一次,哪怕陆遂没有发话,他们也理所当然地以为是这样。
今天恐怕不能善了了。没参与此事的都幸灾乐祸地在一边看好戏,幸好他们好玩但谨慎,总会看看小世子的态度再行事。
但总有那么一些人,永远不长记性,比如今天的这只出头鸟,他可不是一次两次干这种事了。
只是以前小世子不搭理他,这次真是触逆鳞了。
人们想着,将这小奴隶的面孔在心里狠狠刻下痕迹。
陆遂打了个哈欠,红袖翻转,长剑出鞘女,银恻恻的剑刃在桌布上蹭了几蹭。
金鱼在逐渐被染红的水流中翻腾了几下,躲藏到水草之中,没藏好的金红尾巴不停抖动。
男人颤抖着松开了女人滑腻的下巴,黑色瞳孔里的红色身影越来越近。
陆遂用力捂住了他的嘴,斜斜弯起的唇露出森白牙齿,男人双脚踩进池水,被压躺在舞台上,整个人折成九十度,瞪大的双眼惊恐地滴溜溜转动。
他唔唔叫着,台上的女孩们有条不紊地舞动柔软身姿,只有一瞬眼神落在男人身上,然后移开。
有人笑着上前,帮忙压住了男人的左手。
他们都是共同的玩伴,曾经。
手掌都捂不住地惨叫涌注入乐声,那双几乎要窜出眼眶的眼睛瞬间爬满红血丝和泪珠。
乐声在技师操作下更响亮,舞女脚上的铃铛齐齐作响,金鱼吞吐着腥臭的红色水液,不停扑腾,用尾巴拍打那个脏污它生活环境的恶人。
一切都在淹没着这位刚刚失去左手的少爷。
毫不夸张的讲,那浓郁的血腥味仅仅不到半分钟,就被人清理干净了。
不愧是被小世子青睐的场所哈?
陆遂接过被擦干净的剑,收好后,一把拽住白涟漓,拉上台阶,甩在被酒浸湿的毛毯上,自己则大马金刀往位上一坐,揪下一颗葡萄往女孩头上一丢。
“你,契纸还在我手上,能跑哪里去?”
“我既然敢带你出来,就不可能让你有跑的机会。”
“你还不如跪下来,可怜巴巴地求求我让我放你走。”
白涟漓跪在陆遂面前,脸上冰冰凉凉的,是方才离人太近,溅上了血。
她抬起脸,细嫩的脸被侍卫粗糙的腰带磨出一道红痕,虽则目不能视,却好像已经看到了陆遂的面容——是上上次去世时看的那一眼。
“奴只是饿了……”她擦了擦脸上发痒的地方,摸了一手的黏腻,恐怕是血,搓捏着手指的同时继续道,“又不想打扰世子,便打算悄悄找些吃的。”
“奴崇仰着世子,能够跪伏左右,求之不得,怎会逃跑?”
对方反抗,陆遂会实施更强的手段镇压。
对方偷奸耍滑,陆遂也能一眼看穿。
但这个小瞎子满嘴腻味,他不知道该怎么应对。
将近二十岁,后院才只有一个女人还是冲喜娶的,陆遂虽然一群狐朋狗友,可他够清高啊,有些事他不仅不屑,甚至算得上冷淡。
这小魔鬼的感情方面可谓是一片白纸,又因为自己性格,从来没遇到过这种没脸没皮黏上来的女人。
十八年里唯一暧昧过的一次,还是五岁的时候堂姐说长大了要娶他……将要发作的陆遂只一句话就被说得哑口无言,扶额无语了片刻后,叹了口气,俯身伸手擦去她嘴角处的几滴血。
能言善辩的女人,一戳便破的借口,陆遂心里却只是气得无奈。
觉得好笑。
“为了这双腿,你倒是绞尽脑汁。”
人们畏他,惧他,艳羡他,无非是关乎权势与那等黄白之物,心里不知道藏着多少轻蔑,藏又藏不住,还总令他一眼看穿。
旬阳小世子不是什么好人,脾气差是出了名的,草菅人命、滥杀无辜,都是往轻了说的,他爹更是不德不忠不孝不义占了个全。
陆遂从来不否认这些恶名。
就连他自己都不认为他们一家会有什么好结局。
这女人能伪心说出这种话,不漏破绽,也是本事。
“下次别擅作主张,起来吧。”
陆遂心情突然格外地好,发现自己对她有些期待。
除了爹,从来没有人这样哄着他,所以也是刚发现自己竟很吃这一套。
毕竟谁都喜欢听发自内心的漂亮话?
不漏破绽,就暂且当它是发自内心吧!
他很期待她能坚持到什么时候。
陆遂右手成拳放在嘴边咳嗽了一声,遮住上扬的唇角。
这么多年自己身边的侍从换了又换,也没个跟在屁股后面的狗腿子,实在有损他的形象。
陆遂没了喝酒的兴致,站起来离开,边走着,边摸着下巴思索要不要把这小马屁精放在身边试试。听说生气多了容易长皱纹,或许应该留一个贴心的下人在身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