滚烫的泪珠滴落在冰块上,女人的皮肤上,心脏上,豁开的血肉上。
他像是再次失去了一切,难以接受现实,用脸颊触碰女人冷硬的脸,埋在她甜腥味浓郁的脖颈间。
江无错默然,不忍地垂眼。
上次哭成这样,是什么时候?
啊,是那天。交接仪式。
…
许执看到陆遂将裹着白布的白涟漓抱了出来,才终于有了一些神色,抬手拦住:“陆遂。”
陆遂缓缓抬眼,浓黑的阴影浮浮沉沉。
“许执钦,这便是你给我的答案吗?”
“我好不容易找到的人,我好不容易找到的,你怎么敢,这样轻视?就算你没有为她付出生命的决心,也不该把她放在危险中。”
“这是你的爱吗?这就是你的爱吗?你到底有什么资格把她困在你身边?”
许执看到被融化的冰霜浸湿的白布,沉声道:“把她放回去,她不会死的,你相信我一次,就这一次,她不会……”
“就算她不会死你就能让她随意受伤害吗?!”陆遂红着眼,憎恨地瞪着许执:“这是放血掏心啊,许执钦……活生生的,你懂不懂啊?”
那个男人说,他们把她献祭了。
他想得最严重的情况,也不过是身受重伤昏迷不醒。
他从来没有想过她会死去,这样死去。
他的心都要碎了。
江无错拔刀,指向将军府一众人,为主子开道:“让路。”
云闫拔剑相向。
陆遂的话总是那样刺耳,轻而易举揭露出被可以忽略的事实,真实得可怕。
“算了。”
许执抬手捂住眼睛,阻止道:“……云闫,让他们走吧。”
“是我错了。”曾经,他看不起她。
后来,他以为她无所不能。
会拖延时间,会逃出险境,会以一己之力捉住恶徒,再不济,也一定会等到他们营救。
可他忘了她其实也只是和他一样的人类。
哪怕他再多努力一些,骑马再快一些,都不会晚那么一步。
就那么一步啊。
陆遂说的对,就算她不会死,却也不是他脱罪的借口。
“我不会放过你的,许执钦。”
陆遂留下一句话,抱着人与江无错大步离开。
许执在一众下人的目光里,缓缓蹲下,按住闷痛的额头。
他一直以来,到底在干什么?云闫有些听不懂这些对话,不明白为什么陆遂看上去对老夫人情根深种,看到将军恍惚的样子后,担心得不再多想,连忙走过去。
“将军,无论如何,那也是老夫人,怎么能让外人随便带走……”
许执推开他的手,站起来自己走了,留下一行侍卫面面相觑。
…
男人大半个身体泡在池塘里奄奄一息,身上割破的伤口被小鱼啃食啄弄得血肉模糊。
陆遂命人把他捞了起来。
他站在亭子下,抱着怀里冰冷的人,胸前一大片衣服都被融化的冰霜打湿了,伴着秋日冷风,让人打颤。
江无错走出亭子,接过妻子手里两件的披风,又走过来,一件披在了陆遂肩上,一件盖在他怀里的女人身上,好像女人是一位活生生的会感觉到冷的人。
陆遂默许了江无错的动作。
男人被打捞上来,丢在地上,蜷缩着颤抖,极深的恐惧随着鲜红锦鲤的啃食,刻在骨髓里。
可那恐惧的战栗在抬头看到他怀里的女人时,带上了癫狂的兴奋。
男人爬行着拽住陆遂的衣摆:“就是她,小世子,就是她。”
陆遂静静地看着他涣散的眼睛:“人,能死而复生吗?”
江无错心一跳:“您不要被他蒙骗啊!”
男人呵呵地笑着:“一定可以的,她偷走了属于我们的神力,只要掏出她的心脏重新献祭一次,神将降下无上神力……”
“方法,告诉我。”
“新鲜的血液浸泡,血肉得以滋长。”“殿下,不要听他胡说!”
他根本无视了江无错的制止,用脚尖挑起男人的下巴,弯眸一笑,黑眸清亮干净:“我把你泡在池塘里半日,就是为了考验你的忠诚,你通过了我的考验,我很满意。”
“今晚我会复活这个女人,明天一大早,把你的人都带来这里,我们重新开始祭祀,好不好?”
男人像被蛊惑了一样,面红耳赤,呵呵地笑着:“好,小世子,我们果然没看错您。”
不再被压制,男人带上满是眼睛暗纹的白金帽兜,兴奋地随人离府。
眼看陆遂要去切身实行那个一听就离谱的方法,江无错追上去:“那一听就不可能呀,您清醒一点……我们还是早日让她安息为好,她已经……”
“可我不想再安葬她一次了。”陆遂没有歇斯底里,只是紧紧抱着怀里的人,低声说着,却轻而易举止住了江无错的声音。
再离奇的方法,他也想试一试。
江无错愣在原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