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谁要把帐算在我师傅身上,先得尝尝我姓梅的这一双铁掌。”双掌伸曲之间,骨节格格一阵声响,外门斧功,却已练到七成火候。
满堂群豪,多是边傲天知交好友,此刻见他挺身出面,俱都纷纷离座而起,本是静寂无比的大厅,立时变得一片混乱。
“银鞭”白振干笑数声,道:
“今日我弟兄前来,一心是为了向边老爷子贺喜的,边老爷子既然出了头,我弟兄还有什么话说。”
双手一圈,将银鞭围在腰畔,转身要走回自己席位,举起酒杯一干而尽,口中又自干笑着道:
“在下阻了各位酒兴,理应先饮一杯。”
屠良、费真又自对望一眼,面上突然露出厌恶之色,虽然对他们这位兄弟的如此作风极为不满。
柳鹤亭哂然一笑,目光缓缓转向雪衣人,虽未说出一言半语,但言上之意,却是不言而喻。“万胜神刀”边傲天哈哈一笑,朗声道:
“大事化小,小事化无,各位还请快坐下,边傲天要好好敬各位一杯。”
话声方了,只见雪衣人竟又一步一步向白振缓缓行去,白振面色也变得有如死灰。
目光故意望着面前的一盘鱼翅海参,一面伸出筷子去挟,心惊手颤,银筷相击叮叮直响,挟来挟去,却连半块海参也没有挟起来,雪衣人却已站到他的身畔。
突地出手如风,在他面上反抽了七记耳光,只听拍拍……,一连串七声脆响,听来直似同一刹那间齐发出。
这七下耳光,打得当真是快如闪电,“银鞭”白振直被打得呆呆地愣了半响,方自大喝一声,一跃而起。
雪衣人却连望也再不望他一眼,只管转身走了开去,仿佛方才那七记耳光,根本不是他出手打的一样。
屠良、费真双眉一轩,双双移动身形,拦在雪衣人面前,齐地厉声喝道:
“朋友,你这般无理。”
语声未了,见雪衣人缓一举足,便已从他两人中间空隙之中穿出。从从容容地走了过去,竟连他的一块衣袂也亦未碰到半点,而大呼着奔来的“银鞭”白振,却几乎撞到他两人的身上。
这一步跨来,虽然轻描淡写,从容至极,但屠良、费真却不禁为之大吃一惊,屠良大叱一声:“二弟,放镇静些!”费真却倏然扭转身,只见那雪衣人步履从容,已将走出厅外,费真身形方动立顿。
目光微转,冷笑一声,突向边傲天抱拳道:
“边老爷子让我们老二忍气回座,为的是什么——”
语声突顿,冷笑两声,方自改口道:
“此刻他被人侮辱,你老人家方才说的话,言犹在耳,我弟弟实在不知道该怎么办才好,还是请你老人家吩咐一声。”
白振推开屠良,一步掠来大喝道:
“老三——”下面的话还未说出口来,费真已自抢口说道:
“二哥,你先忍忍,反正我们都在边老爷子这里,当着天下宾朋,他老人家还会让我们吃得什么亏了。”
这一番说话,是言词锋利,表里俱圆。
“万胜神刀”边傲天浓眉剑轩,面色亦已涨成紫红,突地大喝一声:“站住。”
雪衣人缓步而行,已自走到厅外游廊,突地脚步一顿,头也不回,冷冷问道:
“什么人?什么事?”
他说话言词简短,从来不肯多说一字,边傲天捋长髯,抢步而出,沉声喝道:
“此地虽非虎穴龙潭,但阁下要来便来,要走便走,难道没有将老夫看在眼里?”
雪衣人冷冷一笑,右掌轻抬,拈起了那柄犹自被他捏在掌中的长剑,缓缓倒过头来,道:
“我若要走,焉有将别人之剑也带走之理?”
目光一凛:“但我若真的要走,世上却再无一人能挡得住我了。”
话犹未了,已又自缓步向外行去,全然未将普天之下的任何人,看在眼里,亦未将任何事放在心上。
边傲天一生闯荡,却未见到江湖中竟有如此人物,只听一声大喝。梅三思飞走而出,大喝道:
“好大胆的狂徒,竟敢对我师傅无礼!”
连环三拳,击向雪衣人背后。这三拳风声虎虎,声威颇为惊人,但雪衣人微一举足,这三拳便已拳拳落空,竟连他的衣袂都未沾上一点。
梅三思呆了一呆,又自大喝道:
“你这小子快些回过头来,让我好好打上三拳,似这般逃走,算得了什么好汉。”
突觉有一人拉他衣襟,使他身不由主地连退三步!
雪衣人目光一凛,缓缓转过身形,却见站在他面前的,竟是已换了那一身吉服吉冠的新人柳鹤亭!
两人面面相对,身形都站得笔直,两边梁上的灯光,映着柳鹤亭一双剑眉,亮如点漆的一双俊目,映得他清俊开朗的面容上的轮廓和线条显出无比的坚颜和沉静,却也映得雪衣人的目光更加森寒冷削。于是他们面上的青铜假面,便也变得越发狰狞可怖!
两人目光相视,俱都动也不动,双方都想要看透对方的内心,寻出对方心里的弱点,因为如此才能使自己获得更多的优势。
寂静再一次寂静,突听当地一声,雪衣人掌中垂下剑柄,在花圆石地上一点!
这响声虽轻,但却使群豪为之一震,只听雪衣人冷冷说道:
“我见你年少英雄,武功不俗,是以方自敬你三分,也让你三分,你难道不知道么?”
柳鹤亭沉声道:
“我又何尝没有敬你三分,让你三分?”
雪衣人目光一闪,道:
“我一生行事,犯我者必杀,你三两二次地阻拦于我,难道以为我不敢杀你么?”
柳鹤亭突地轩眉狂笑起来,一面朗笑道:
“不错,阁下武功的确高明过我,要想杀我,并非难事,但以武林人,不过只是匹夫之勇而已,又岂能算是大丈夫的行径?”
笑声一顿,厉声又道:
“人若犯你,你便要杀他,你犯别人,难道也该被别人杀死么?”
雪衣人突地仰天大笑起来,一阵阵冰冷地笑声,自那狰狞丑恶的青铜面具中发出,让人听来那有半分笑意。
这笑声一发,便如长江大河之水,滔滔而来,不可断绝,初发时有如枭鸣猿蹄。闻之不过令人心悸而已,到了后来如洪钟大鸣,声声振耳,一时之间,满厅之中只觉心头阵阵跳动,耳中嗡嗡作响,恨不得立时掩上耳边,再也不去听它。
柳鹤亭剑眉微剔,朗声道:
“此间人人俱知阁下武功高强,是以阁下大可不必如此笑法。”声音锦密平实,从这震耳的笑声中,一字一字地传送出去,仍是十分清朗。
雪衣人笑声不绝,狂笑着道:
“上智之人役人,下愚之人役于人,本是天经地义之事,弱肉强食,更是千古以来不变之真理,我武功高过你等,因我才智、勇气、恒心、毅力俱都强于你等几分,自然有权叫人不得犯我,若是有人才智、能力、恒心、毅力俱都高过于我,他一样也有权叫我不得犯他,这道理岂非明显简单之极!”
柳鹤亭呆了一呆,想不出该用什么话来加以反驳,只听雪衣人又道:
“我生平恨的只是愚昧无知,偏又骄狂自大之徒,这种人犯在我手里——”
话犹未了,柳鹤亭心中突地一动,截口说道:
“世人虽有贤愚不肖之分,但聪明才智之士,却又可分为几种,有人长于技击,有人却长于文翰,又怎能一概而论,阁下如单以武功道来衡量天下人的聪明才智,已是大为不当,至于勇气恒心的上下之分,更不能以此来作衡量。”
雪衣人笑声已顿,冷冷接口道:
“凡有一技之长,高出群伦之人,我便敬他三分。”
柳鹤亭道:
“自始至此,伤在你剑下的人,难道从无一人有一项胜过阁下的么?”
雪衣人冷笑道:
“正是!莫说有一技胜过于我之人,我从未杀过,象你这样的人,也使我动了怜惜之心,即使是千万恶之徒,我也替他留下一线生机,万万不会将之伤在剑下,这点你知道的已该十分清楚吧!”
他言语之中,虽然满是偏激怪涎之言,但却叫人难叫辨驳。
那知柳鹤亭纵声狂笑起来,一面笑道:
“阁下巧辨,的确是诸葛孔明,在下佩服的很。”
雪衣人冰冷道:
“我生平从未有一字虚言,何况我也根本毋庸向你巧辨!”
柳鹤亭笑道:
“人们但有一言冲撞了你,你便要立刻置之死地,那么你怎能知道他们是否有一技之长胜过于你,难道人们将自己有多少聪明才智,勇气恒心的标志俱都挂到了脸上不成?”
雪衣人藏在青铜假面后的面色,虽无法看出,但他此刻的情神,却显然呆了一呆,但瞬即冷冷道:
“言谈举止,神情态度,处处俱可显示一人聪明才智,我剑光之下,也定然可以映出人们的勇气恒心。”
柳鹤亭沉声道:
“大智若愚,似拙实智之人,世上比比皆是。”
雪衣人嗤地冷笑一声,道:
“若是此等人物我不犯他,他岂有犯我之理,他不犯我,我亦万无伤他之理,这道理岂非更加明显?”
此刻柳鹤亭却不禁为之呆了一呆,沉吟半晌,立又沉声道:
“武林之间,本以‘武’为先,阁下武功既高,别的话不说也罢,又何必苦苦为——”
雪衣人接口道:
“你若真能以理服我,今日我让那姓白的打回七下耳光,然后抖手一走,否则你若能以武服我,我也无话可说!”
语声微顿,目光一扫,有如两柄利刀,自立在柳鹤亭身后的梅三思扫到费真、屠良强拉住的金鞭白振身上,道:
“至于这两个人么,无论琴棋书画,文翰武功,丝竹弹唱,医卜星相,他两人之中,只要有一人能有一样胜过我的——”
柳鹤亭目光一亮,忍不住措口道:
“你怎地?”
雪衣人目光凝注,哼一声,缓缓道:
“我从此是受尽万人辱骂,也不再动怒!”
柳鹤亭精神一振,回转身去,满怀期望地瞧了银鞭白振一眼,心中忖道:
“此人虽然骄狂,但面貌不俗,颇有名气,只怕也有一两样成功之学,强过于这白衣怪客亦未可知。”
要知他虽深知这人天纵奇少,胸中所学,定必浩翰如海,但人之一生,精力毕竟有限,又怎能将世上的所有学问俱练到绝顶火候,一时之间,他不禁想起那“常败国手”西门鸥来,心中加了几分胜算。
那知他目光呆呆地瞧了白振半晌,白振突地干咳一声,大声道:
“我辈武林中人,讲究的是山头挥刀,平地扬鞭,硬碰硬的真功夫,那有心意去学那些见不得人的酸花样,来来来,你可敢硬接白二侠三鞭?”
柳鹤亭目光一合,心中暗叹,雪衣人却又冷冷一笑!
这一声冷笑之中,当真不知含蕴多少讥嘲与轻蔑,柳鹤亭心中暗叹不已,却听雪衣人冷笑着缓缓说道:
“我早已准备领教领教他兄弟三人的武功,只怕你也可以看出他们纵然兄弟三人一齐出手,又能占得了几分胜算?”
话声过处,垂目望了自己掌中长剑一眼,冷冷又道:
“我之所以想借这柄长剑,只是为了不愿被这般狂俗之徒的鲜血,污了我的宝剑而已。”
转过身去,目光再也不望大厅中的任何人一眼,再次缓步走了出去,一阵风自廊间穿过,吹起他白衣长衫的衣袂,就像是被山风吹乱了的鹤羽似的,随着满山白云,冉冉飞去!
银鞭白振怒吼一声,挣脱屠良、费真的手掌,一步抢出。
柳鹤亭霍然旋身,冷冷道:
“阁下何必自取其辱。”
银鞭白振神情一呆,“万胜神刀”边傲天厉声喝道:
“难道就让此人来去自如?今日老夫好歹也得与他拼上一拼!”
柳鹤亭心中暗叹一声,面上却冷然一笑道:
“各位自管在这饮酒,容我出去与他动手。”
语声一顿,剑眉微剔朗声又道:
“若是有人出去助我一拳一脚,便是对我不起。”转身皆然走出。
要知他方才转念之间,已知今日满座群豪除外,再无一人是雪衣人的敌手。如若以多胜以众凌寡,如此一做,不定必伤亡极众,且亦犯了武家之忌,但边傲天如此出手,却势必要形成混战之局,是以他再三拦阻众人。
此刻他目光凝注雪衣人的后影,走出廊处,他深知今日自己与雪衣人步出廊外之后,便是生死存亡之争,但心中却丝毫没有半分能胜得那雪衣的把握,他脑海中不禁泛起在洞房中一对龙凤花烛下垂首默坐的倩影,因为今日自己若是一去不返,纯纯要枯坐一生。
一声长长的叹息,自他心底发出,却停留在他喉间,他心中突然思潮翻涌。
面上却是静如止水,只因此时此刻,他别无选择余地,纵然明知必死,也要出去一战,令他悲哀的,只是竟无法再见陶纯纯一面。
他每跨一步,需要多大的勇气与信心,除了他自己以外,谁也无法明了。
洞房之中,锦帐春暖,一双龙凤花烛的烛光,也闪动着洋洋喜气,陶纯纯霞披凤冠,端坐在锦帐边,低目敛眉,心鼻相观,不但全身一无动弹,甚至连冠上垂下的珠罩。都没有晃动一下。
她只是安详地静坐着,眉梢眼角,虽仍不禁隐隐泛出喜意,在这喜意中,却又似乎隐含着一些别的心事。
边宅庭圆深广,前厅宾客的喧笑动静,这里半分都听不到。
她耳畔听到的,只是身畔两个喜娘的絮絮低语,还不住告诉她一些三从四德的妇道,相夫教子的道理,她也只是安详的倾听,没有厌倦之意!
于是这安详、静寂,而又充满喜气的后院洞房,便和喧闹混乱,杀气四伏的前厅,截然划分成两个不同的世界。
前厅中所发生的事,她们全不知道,她们只是忍耐地等待着新官人自完谢酒,然后再回前厅敬到洞房来!
龙凤花烛的火焰更高,一个纤腰的喜娘,莲足姗姗,走了过来,拿起银筷剪下两段长长的烛花,然后忍不住回首悄语:“新官人怎地还不回到后面来?”
另一个年轻略长,神态却更俏的喜娘,掩口娇笑道:
“你瞧你,新娘子不急,你倒先急起来了!”
纤腰喜娘莲足一顿,似待娇嗔却似又突地想起了自己此时此刻的身份。
于是只得恨恨的瞟了一眼道:
“我只是怕新官人被人灌醉了。”
“你怎却说起疯话来了。”喜娘偷偷瞧了神色不动的新娘子一眼。
转口道:
“说真的,新郎官一入洞房之后,本来是不应该再去前面敬酒的,只是他们这些英雄大豪杰,做出来的事,自然都是和别人不同的。”
你也不必怕新郎官喝醉,我听说,真正功夫高的人,不但喝酒不会醉,而且能将喝下去的酒,从脚底下逼出来。”
这俏喜娘说到这里,神色之间,象是颇以自己的见多识广得意,她却不知道此等情事,固非绝不可能,但亦是内功特深之人,在有所准备与人较力的情况下才会发生,绝非常例。若是人人饮酒之前,先以内功防醉,那么喝酒还有什么情趣?又不知过了许久,剪下几次烛花,龙风花烛已燃至一半。
新郎官却仍未回来,陶纯纯面上虽仍安坐如故,心里也不禁暗暗焦急,那两个喜娘你望着我,我望着你,心里还在暗问:“新郎儿人还不来,难道出了什么事?”
但是她们身为喜娘,自然不能将心里的话问出来。洞房外,庭院中,佳木葱葱,繁星满天,一阵微风吹过,突有几条黑影翩然落下。
柳鹤亭心头虽沉重,脚步却轻盈,随着雪衣人走出廊外,“万胜神刀”边傲天满腹闷气,无处可出,瞪了梅三思一眼,低叱道:
“都是你闯出来的祸事?”
梅三思呆了一呆,他心直思拙,竟体会不出边傲天这一句低叱,实是指桑骂槐,只觉心中甚是委曲。
方待追踪出去,忽地身后衣襟被人轻轻扯了一下,回头望去。
只见那善解人意的女孩夏沅,不知何时走到他身后,道:
“梅大哥,你过来,我有话告诉你。”
梅三思纵是怒火冲天,见这女孩子却也发不出来,只有俯下身去,夏沅附在耳畔,道:
“方才那个穿白衣服的人欺负了你,你想不想把他赶跑?”
梅三思浓眉一扬,大声道:
“当然,难道你有……”夏沅嘘了一声,接口低语道:
“轻些!我当然有办法。”
梅三思压低声音,连忙问道:
“什么办法,快些说给你梅七哥听!”
声音虽已尽量压低,但仍然满堂皆闻,群豪已俱移动目光望着他们。
夏沅明亮的眼珠一转,低声又道:
“等会你追出去,只要问他三句话,包管那穿白衣服的人调头就走。”
梅三思目光一亮,忍不住脱口又道:
“什么话?”
夏沅眼珠转了两转,悄悄将梅三思拉到一边,在耳畔说了几句。
梅三思的面目之上,果然不禁露出喜色!走到宽阔的前院,雪衣人突地停下脚步,冷冷道:
“今日是你的吉期,我不愿与你动手!”
柳鹤亭剑眉微轩,沉声道:
“今日你好意来,我也不愿意与你动手,只要你将掌中之剑,交还原主——”
雪衣人霍然转身,目光如刀,柳鹤亭当作未见,缓缓道:
“而且不再与我宾客为难,我必定以上宾之礼待你。”
雪衣人冷笑一声,接口道:
“如果不然,你便一定要出手的了?”
柳鹤亭道:
“正是!”
这两字说得载断钉铁,当真是掷地可作金石之声!
雪衣人眼廉突地一合,又睁开,目中精光四射,这一开一合动作含意,竟对柳鹤亭的作法表示惋惜。柳鹤亭暗叹一声,面上不禁为之动容,要知世上绝无一人能够完全无畏,只是有些人将“生”之一字,还较“义”字看得轻些,勉强抑止住心中上涌的思潮。
只是冷冷接口道:
“但此间非你我动手之地,门外不远,便是城墙,虽无人迹,但秋月繁星,俱可为证,今星之事,全由我作一了断,无至谁胜谁负,你均不得再对他人妄下杀手。”
雪衣人道:
“好极!”
他这两字亦是说得截钉断铁,但忽又叹息一声,缓缓道:
“你原可不必如此的!”
他行止、言语,俱都冷削到了极处。
这一声叹息中,竟含蕴惋惜,赞许、饮佩,许多种复杂而矛盾的感情。
等到这一声叹息传入柳鹤亭耳中时,他心里也不觉涌起了许多复杂的情绪,他心中暗道:
“你岂非亦是原可不必如此?”
但他只是把这话变-声叹息,而未说出口来,于是二人一举步,穿过木立四周的人群,向外走,二人的步伐虽然一致,处世的态度迥然而异!
雪衣人斜目一望柳鹤亭,柳鹤亭愕然望向梅三思。
不等他发话,便已哈笑道:
“白衣兄,你自命武功高绝,学问渊博,此刻我且问你三两话。你若能一一回答,那么你自狂自傲还能原谅,否则便请你快些出去,休得在此张牙舞爪!”
柳鹤亭心中却不禁为之一动,见梅三思笑声一顿,神色突地变得十分庄严肃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