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上不理皇后的到来,对着剪秋开口,语调不疾不徐,仿佛剪秋接下来要说的话只是些恭贺的吉祥话,只是最后一个字时,语气低沉到有些令人惊骇。
“奴婢告发当今皇后残害嫔妃,戕害皇嗣,当年芳贵人流产并非年答应所为,而是皇后娘娘命人在碎玉轩树下埋藏麝香,芳贵人日日闻着麝香,才会导致小产。”
皇后并没有阻止剪秋告发,事到如今,她不明白剪秋到底去哪里,不明白眼前的人到底是谁?
但是从她在宴席上吐出那番话开始,她就知道一切完了!
跪在一旁,安安静静听着她揭露自己过往所做的罪孽,皇后内心惶恐却不畏惧。
惶恐自己会被皇上厌恶!
不畏惧是因为她知道,太后不会允许自己被废!
剪秋能感受到皇后的态度,继续完成自己的告发:“富察贵人小产亦是皇后所为,皇后不想其他人生下皇上的孩子,便借着赏花宴,指使安常在向富察贵人的脂粉中下药,引得松子发狂,惊惹富察贵人,指使其落胎。”
“还有……”
皇上拨弄佛珠的手一顿,缓缓抬起头,重新审视宜修。
不知是心情转换,他如今看宜修,只觉得她面目可憎,比从前更让他厌恶。
“还有从前甄氏的孩子,是皇后指使安常在在送给甄氏的舒痕胶中加了麝香,才导致甄氏流产。”
皇后闭了闭眼,默默听着剪秋的控诉和揭发。
事到如今,她早就清楚,事情已经隐瞒不住,从剪秋跪出来的瞬间,一切都完了。
皇上同样默不作声,早在宴席上,他已经震惊过了,现在再听一遍他贤良淑德的皇后是如何谋害他的孩子,内心的愤怒依然不能平息。
“毒妇!”
皇上怒不可遏地看着神色平静的皇后,眼里满是对她的厌恶与憎恨。
皇后苦笑一声,眼里流露出悲伤,夫妻几十载,到头来只得到他一句毒妇!
把手里的佛珠拍在桌子上,皇上怒气冲冲道:“纯元一事是怎么回事,你给我一五一十说来。”
“奴婢告发当今皇后谋害纯元皇后,指使纯元皇后一尸两命,难产而殇。”
“当年,皇后娘娘奉命照顾纯元皇后,将杏仁茶中的杏仁换成桃仁,桃仁有毒伤胎。”
“纯元皇后日日喝着有毒的桃仁茶,才会导致难产,一尸两命。”
“太后娘娘原本不知皇后的所作所为,后来知道后,为家族隐瞒真相,包庇皇后,不仅仅是纯元皇后一事,皇后谋害子嗣一事,太后娘娘都一清二楚,甚至为皇后扫尾清除痕迹。”
“剪秋”告发后,是无声的沉默。
良久的沉默后,皇上摆摆手,就有人把“剪秋”带下去。
打发走所有伺候的宫人,空旷的养心殿,唯剩下天底下最尊贵的一对夫妻。
两人都是庶出的身份,如今却成了天底下的尊贵的人。
至亲至疏是夫妻,如今这对天底下最尊贵的夫妻,一个高高在上,坐在属于皇帝的龙椅上,一个跪着,仰头看着她的夫君。
“为什么?”
巨大的震惊过后,皇上内心满是不解,他甚至嫌恶到不愿再多看宜修一眼,“纯元是你的亲姐姐,待你最是亲近,哪怕在临终前都求朕照顾你,你怎么能忍心动手。”
“亲姐姐?”宜修苦笑一声,第一次直视皇上的眼睛,“她是乌拉那拉氏的嫡女,得阿玛看重,嫡母宠爱,而臣妾只是庶女,臣妾与臣妾的额娘永远被忽视被冷待。”
“如此天差地别的两个人,仅仅靠那点子血脉维系,皇上您觉得可信吗?”
宜修眼里的悲伤与痛苦,毫无保留落入皇上的眼中。
“可那是你的亲姐姐”,皇上不躲不避的看着宜修,不理会她的痛苦与绝望,只希望得到自己的答案。
“曾经在王府,你也是仅次于纯元的侧福晋,你为什么还是不满足。”
皇后一怔,她第一次意识到她的夫君是一个冷心冷肺的人。
从前,她得意于皇上对年世兰的无情,如今承受皇上无情的人变成她,她才发现难以承受。
约莫是皇上那副嫌恶的表情激怒了皇后,约莫是从前积累在心底的委屈已经堆积成山。
皇后第一次当着皇上的面,真真实实露出自己的情绪。
“满足?臣妾如何满足?当年皇上许诺臣妾生下孩子就向先帝请旨允许臣妾做嫡福晋。”
“可是皇上却在臣妾怀孕时迎娶长姐入府,属于臣妾的嫡福晋之位被他人夺去,属于臣妾孩子的嫡子之位同样被他人夺去。”
想到弘晖,想到她可怜的孩子,皇后的人眼泪就止不住,“臣妾一生最痛恨臣妾的庶女身份,可是臣妾的孩子同样被迫成为庶子,臣妾怎么能不恨。”
她的弘晖,是世界上最乖巧的孩子,会甜甜得喊她额娘,会背书给她听,会替她擦眼泪。